次日里阿容一醒来,浑身上下都酸软的,到底还是久病的底子,这一累就感觉跟散了架似的。昨天晚上炼丹药到半夜,差点儿就睡死在炉边了。
“这样下去到底还是不行,病患好了自己倒了,听着是光荣,可献身精神也不是用在现在这时候的。”阿容一边穿衣起身,一边寻思着怎么办。
早上备下的是小青豆粥和豆饼,加上一碟柴瓜,阿容一看这三样儿都是解暑的啊,既然这样按说不该着暑气才对:“好像前段时间没怎么见吃青豆粥啊,怎么最近老喝这个。”
正布置早点的施晓说道:“大姑,这是秦药师大人吩咐的,说您易损易感,天热得清凉袪火,天冷得温经脉暖肠胃。这些小青豆和柴瓜都是专门差人去置办的,绵江这一带可不产小青豆。”
于是阿容有办法了:“现在差人去置办大批小青豆,甘芦青豆汤最解暑气,且老少咸宜。”
“成,我跟管事的说,您只管踏实地歇着。”
“歇着,哪得工夫歇着,只怕现在春怀堂上都堵满了人,再歇着大家伙儿得说我见死不救了。”阿容喝了口青豆粥,鲜爽甘甜、绵绵沙沙的,这时才感觉出来,还真比现代那些精耕细作化肥农药堆出来的口感好。
见阿容吃着表情挺舒坦,施晓就笑道:“大姑,您可不知道,外边确实堵满了,不过秦药师大人已经安排了简药令和古药侍过来,现在简药令和古药侍正在坐呢。”
这两位听着有点阿克顿,阿容琢磨了会才想起来:“是管理药山的药令和药侍吧,现在抽到这边来坐诊不会耽误事儿吧”
“耽误不了,也就这几天忙点儿,大姑要是歇好了也可以去堂城,要是身子不爽就多歇歇。秦药师大人吩咐了,您要好好歇着……”
于是阿容听出来了,现在这年玉和施晓都一样儿,一口一个“秦药师大人”,听得她都觉得耳根子疼了:“那秦药师大人呢,他还得好好歇着呢,这也是个就晓得管别人,自己浑然不觉的”
“噢,对了,说到秦药师大人,刚才早起秦药师大人就坐船走了。那……秦药师大人还留了信儿,说是事来得匆忙,不及跟大姑告别,说是去去就回,让大姑有什么事跟管事多商量。”施晓说着就把一纸书信递给了阿容。
不急着拆信,阿容含着粥疑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走啊,还赶这么急。”
但是阿容没得到答案,反而是了施晓的一声吼:“大姑……”
一声吼来,阿容手里的汤勺差点就掉地上了,她带着几分犹疑不定地问道:“怎么……怎么了,能不能别这么大声,好好说话。”
“您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姑,怎么能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呢”
“噗……”这下不吃着东西说话了,干脆全喷了出来,阿容揣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施晓,心里弱弱地想:她一直就这样儿啊
正在施晓要拿起大丫头的派头来好好给阿容说说规矩地,门口穿来一声轻笑:“哪儿来那么头讲究,让你们家大姑好好吃顿早饭比什么都强。”
往门口一看,施晓连忙行礼:“张公子,您起了”
“起了,一起就看着你给你家大姑立规矩。”张暮城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毒,要真是在规矩严明的大宅院里,只这一句话就能让施晓前路渺茫。
也许是自知不合规矩了,施晓撇了嘴却没反驳,阿容却倍高兴,这俩丫头是爱讲规矩又没什么规矩,有时候真是唬得她不轻:“张公子,还没用过早饭的话就一块儿坐下来用吧。”
话一说出来阿容就意识到不对了,哪有请堂堂淮国国主吃青小豆粥和柴瓜的,而且自己都吃到一半了,也不问问人嫌弃不嫌弃。
不过张暮城还真没一点嫌弃的意思,从善入流地坐下,然后特自然地让施晓添了套碗筷,从头到到尾吃得那叫一个坦然,凡跟在自个儿家宴请别人吃山珍海味似的。
“张公子,您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我了,剩下的就是我调理,今天我给你结了病症书,您回淮国慢慢调养吧。”阿容这就明显是在下逐客令,这位也赖得够久了。
“怎么,赶我走啊,不想知道点什么”张暮城意有所指地道。
知道点什么,这话余味儿真足,但是阿容连想也不想,特干脆地摇头道:“不想,我只知道这几天春怀堂满为患,您一个人占着间大大的院子不合适,我得出来安置病患。”
被可容的直白和干脆弄傻了,张暮城半晌后才回转神来说道:“得得得,我走,不过你真不想问点什么?”
“嗯,我想问您什么时候走,我好差人把院子打扫打扫。”阿容以为这样张暮城就会走了,也省得这人天天跟苍蝇盯着臭鸡蛋……呃,反正天天盯着她,那眼神跟狼见了肉似的。
于是张暮城彻底没话儿了,吃完了把碗一放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再问了一遍:“真不想知道?”
其实阿容不知道张暮城指的是什么,不过冥冥中猜得到,或许和谢长青有关,可是现在她不是不想知道么,当然是很坚定地摇头拒绝:“对,不想知道。”
“那到时候别怪我做人不厚道,原本是想提醒你来着,是你自个儿不听。”张暮城把话一扔,然后就看似潇洒地走远了。
出了院儿,张暮城就愤愤然地看着一株开花的树瞪眼,然后嘴里嘀咕道:“活该你逃不出谢长青的手掌心儿,天天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去。”
而这时的开阳关守城里,谢长青正在和大公主遥遥相坐,母子二人谁也没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这俩都是能装擅演的,真要摆开了当然可以盘旋上很久。
“咳……长青……”谢仪温不知什么时候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模样不由得摇头,这俩要是肚子里有气有恼,就是这么个场面。
“父亲……”见是谢仪温出来了,谢长青连忙起身去扶。
在谢长青心里,父亲当真如山,他向来敬重不已。只是母亲有时候要捣些乱,比如这回……这让谢长青措手不及,一时慌乱之中走了步险棋,险到现在都还没能峰回路转。
由着谢长青扶到座上,谢仪温笑着看向儿子说:“别置气了,我好好的,也不是谁的过错,事先谁也想不到我会走那条路是不是。”
见谢仪温有心遮掩,有心替皇帝和大公主饰过,谢长青就恼得很:“父亲,那真的是您临了决定的吗,还是有人劝的”
说这话时谢长青眼神灼为久地看着大公主,关于谢仪温的风雪夜失踪,大公主是黄雀,皇帝是螳螂。看着谢仪温是蝉,但实际上谢长青才是。
被向长青一问,正点着正题,谢仪温话就扯不下去了,一边是夫妻、君臣,一边是父子亲情,他都得圆着:“不要太计较了,总算我好好的,也没要了我的命,说明都还有分寸。”
“分寸?要真有分寸您能伤成现在这样,要真有分寸母亲和皇上都不能拿您的生死来作局。”谢长青其实很清楚一件事,父母看上去是恩爱无比,可称天下夫妇之典范,其实说白了只是个壳子。
他不点破,是因为他明白,点破了这壳子都没有了。一世夫妻到他们这份上,真叫一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长青,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她是你母亲,千般万般始终是为你着想,你怎么还生了怨气。”谢仪温皱眉斥责着,眼里自也不免带了点暗淡之色。
“欺瞒、下药……父亲您还想听更多吗?”。末了,谢长青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就如谢仪温所说,她是母亲,纵有千般万般不是,他也不能有怨气。
忽然大公主一拍桌案说道:“长青,她若真是声声怎么可能和皇上有段儿过去。长青,你细细察过没有,她自扬子洲出来不足十三,且有迹可查有证可凭,那时候皇上只是安亲王,他在哪儿?他连扬子洲的边儿都没沾过……”
顿了顿,大公主又接着道:“一个和皇上曾亲密到难舍难分的姑娘,但是他们却干净得像不曾见过,你不觉得其中有事吗?”。
“母亲,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是声声,胎记、玉佩、相貌无一不吻合。至于您所提的,母亲终究还是道听途说了吧”谢长青听到这些时也曾疑过,但终是相信阿容。
这局一布开,谢长青本想将计就计,也好自此从京城的水深火热城月兑开身,但千算万算没算到阿容会如此绝决,也怪他把话说得太狠了
其实谢长青更明白,所谓的怀疑阿容的身份,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阿容有放下连云山一切、远离京城、不涉权利的念头。
而大公主——一世骄傲,一世高在云上,权利地位都是她放不下的。
“不是最衷爱的人,也不是最期待的孩子……”所以才会放不下,若是最衷爱,若是最期待怎么会放不下……
记起这句话,谢长青一声苦笑,最伤人的话始终还是没有出口。他想,会被这句话伤的也无非是自己而已。
这时谢长青愈发地念起阿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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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最衷爱的人,也不是最期待的孩子……”
这来源于真实事例,身边儿的,因为不是和最爱的人结婚,其人选择忽略孩子身上有自己DNA的事实~不亲近,不疼爱,甚至舍不得花钱给孩子好的生活,哪怕自己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