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可以舍了你去得,有些人会为你舍得一切。
很小的时候谢长青就听过这句话,也是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句话在现实里是个什么模样。
但他很执拗地长成了个阳光灿烂的少年郎,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活着,没料到迎门一片阳光去,尽照在沟渠里了。
这一夜谢长青坐在谢仪温面前,不说话,也不喝酒,只是看着天空想起许多。
“长青,她是你母亲,这些年来里里外外尽职尽责,没有一丝对不住谁的地方。我知道你是个心里事事都通透的,但是不要想太多,对于我来说她很好……”谢仪温表情淡淡出尘,这才是个真正人里到外一世如玉的人。
其实,大公主不管表里私里,做得滴水不漏,就这些来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母亲。只是有时候,伤害造成了总是很难弥补:“父亲,声声说过一句话,温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也许是那时候太小,所以记得分外深刻。”
这时谢仪温忽然笑出声来:“声声这丫头,比当年的姚大姑还有趣,我前些时候接到过梵城的信,说她和她娘一样,像神一样的思索、谈吐。”
“父亲倒是不疑……”
闻言,谢仪温道:“你心所向之她就是,你且不疑,我疑来作甚,要过一辈子的是你们而且,声声是个好姑娘,就算没有容家的身份,照样是个好姑娘。”
听过谢仪温这句话,谢长青笑了笑,心中感慨万千张嘴却只喊了声:“父亲”
只见谢仪温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别跟这儿温情,有温情冲声声使去,你赶紧把自家媳妇儿找补回来,她可抢手得很呐。”
“把您安置妥当了再说,近来还得回趟京里,少南不止一回催我回连云山,积下的事总要处理。”谢长青深感自己忙得很,还要抽时间顾着自家那儿媳妇儿别跑没了。
“京城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连云山有我在也翻不了天。”谢仪温说罢拍了拍谢长青的肩,接着说道:“去处理怕声声的事吧,总不能让你老是担着重任,既然拿我作局,我总得有点反应”
但是在这件事上,谢长青却摇头了,道:“父亲,您安心养好身子,天下多少人还等着您去救治。这些扯不清的事还是交给我吧,做儿子的总得有点担当。”
话至此,谢仪温不再劝,只是回头看了眼廊下阴暗处,叹息一声道:“你母亲只是不惯,并不是不在意你,你也不要老惦记着从前的事。”
“是,父亲。”
八月里入京,谢长青在京里掀了点浪花,在这炎热秋日里,浪花自然显得清凉。
连云山从这一年宣布,从明年春开始,每三年一次到各地招收医女、医生,并且加大了对医师的培养力度。
这在不明京里的人看起来是件多好的事,医药分家本来就多有不便,沿用了这么多年总算要开始整合了。
而散布完这个消息后不久,谢长青又悄然离京,而宫里边顶天的那位则叹了好些时候。
“果然还是要退了,真想做我卫朝第一制药公司啊,要不要我给你们弄个上市条款”周毅山摇头,末了也没有其他动作,对天下百姓有益处的事他何必拒绝。
在中成药方面,他相信阿容能给这天下百姓带来切身的方便和安稳。
“小楼,你在哪儿呢,我在京城高坐着,真像个眼不能看耳不能听的聋盲之人。谢长青还是按着你预想的做了,你一心一意只想求安稳,他现在终如你所愿了。”周毅山感叹罢了,就转身吩咐各部配合谢长青的动静。
他寻思着是不是还得弄个什么部门,好专门来监督管制将要出现的医院,想着想着周毅山又想到医保上去了。完了抽了自己一巴掌,这就想得太不靠谱了,而且他也不是行家。
其实周毅山想到的事,阿容也想过,不过当时她的感觉就跟周毅山一样,太不靠谱了
说起来,谢长青的消息了震惊的还是连云山里诸人,这时各自正商量着呢,就连药师们也不能不相互探讨一番。
“黄药师大人,黄药师大人,您等会儿……”郭药师在后头喊,黄药师在前头跑,浑似未觉。
直到旁边的人提醒黄药师,黄药师才从手里的药材里抬起头来瞟了一眼:“老郭啊,怎么了,这急火烧身似的。要是说医官的事就不说了,在我看来这是个好事,树业专精。”
“谁跟你说这个,我还没这闲工夫,我是说你看看这个……程大药师派人传过来的信儿。”郭药师说着把信往黄药师手上一拍,示意他赶紧打开来看看。
于是黄药师便打开了信来,一看就愣了:“刊印的图册呢,赶紧拿出来看看。”
有点舍不得的把图册掏了出来,郭药师说:“按这上面的说法,不叫图册,叫《本草研习院院刊》,还是第一期呢。”
“《论民方》,《一草数名——论草木注名》……咦,这些东西怎么看着这么新鲜,这本草研习院在哪儿?”黄药师一看就感兴趣,上面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深有浅有博有杂,倒挺有意思。
见黄药师看着他,郭药师一摊手说:“不知道,这是宣国那边传得来的,据说是程药侠的弟子带回来的。”
合上书,黄药师忽然特不痛快地说:“我怎么感觉这像是阿容那傻姑娘干的事儿,横竖看来都是她的语气、想法儿,难道她在宣国……那她也跑得太远了。被男人伤了就把师父丢下,自己去国去乡,她也就这么点德性”
这时郭药师又捅了捅黄药师说:“看见这没,她正在编写《本草集》,说是全录药典药材,还打算广开门,与人商讨刀针施术的章程条款。”
“这丫头心够大啊,成,像我徒弟,这啥……院刊我就收下了。”黄药师说完往怀里一揣,这就要往药馆里走。
但是还没上台阶,就被郭药师又拽住了:“我说,既然医药分家,咱们是不是投奔你徒弟去,我就觉得她这有意思。你想想多好玩啊,以后再也不用给人诊脉了,也不用坐堂,天天就看着那点药材……”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医药并重……”
黄药师话没完,郭药师就截断了他的话:“呸,就你们几个妖才医师、药师都顶着,你自己看看谁有精力顶两名号,多是只专精其一。”
“唉……其实现在关键是我那徒弟在哪儿,说这么多有个什么用”黄药师这话一说,郭药师也叹了口气。
其实像黄药师和、郭药师这样的人还是少的,多的是对自己前途迷茫,举棋难定的人,医还是药——这是个问题。
不过阿容可不知道京城里的事,她现在正不亦乐乎地满山跑,有时候连施晓和年玉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脚才好一点,您别到处乱跑行不行”施晓惦说万一等秦药师回来,这好点的又损回去,那张脸还不知道得臭成什么样
这时阿容正抱着满满一筐药材,一边分拣着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有些药材没谁认得,我不自己去谁去啊,现有的药材都可以找人整编,那些上古时没流传下来的药材我不得自己去啊”
看着阿容脑袋都埋筐里去了,年玉冲施晓摇头说道:“不让您去,看来您也不答应。但你可以先告诉我们你上哪儿去,我们陪同着总能放心一些,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们还能帮你不是。”
看着一株药材笑眯眯地点头,其实可容还真没大听明白年玉说了些什么,反正点头就对了:“看,这叫九子连心草,要是便秘,只要用九子连心草加上另外几味辅药,炼出通心丹来,一颗上去管保里外通透。”
没好气地瞪着阿容,年玉和施晓齐齐叹了口气,正在她们还想劝一劝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位药令,正是这次随行来的几名药令之一。
药令们平时管着各山脉,巡视打点各类药材的种植,平日难得来一回村湾,所以年玉和施晓让前去迎接:“何药令大人,您来了,大姑正在那边分拣刚采回来的药材,您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我找姚药令问问那本《院刊》的事……等等,你们俩是说姚药令出门采药去了,秦药师大人不是哈哈这千万不能由着姚药令的性子来嘛。”看来各药山的药令、药侍们都得了秦安的话,但是谁也没想到阿容就能一个儿踮着个不平的脚到处跑。
点了点头,年玉说:“那也得劝得动啊,一不留神儿大姑就能没影儿。”
“姚药令,你可不能不听……咦,这是什么药材,看着眼生得很,姚药令,你采得这药材我可是多半不认得,都是些什么,有什么用处?”本来是相劝的,结果一见药,何药令就忘了话儿了,惹得俩丫头在后边齐齐摇头。
瞧着了吧,这不是第一个来劝的,也必然不是最后一个被迷惑视线了终让阿容蒙混过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