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老师与刘以杰完全没有相同之处,丰子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美蜀黍,俊逸的眉,斜卧的眼勾画出一个放浪不羁,不拘世俗的形象,这样的老师邢朵喜欢。
从丰子的授课风格来说,他确实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师。跳过《乐书》中对古琴的基础知识讲解,首先给学生们演奏了一段这个世界的三大名曲之一:《楚裳》。
指法复杂多变,时而质泽声润,时而淳淡古朴,时而思虑绵长,时而清远可爱,将一位恋慕远战将军的白鹭仙子内心及表情刻画的淋漓尽致,好像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众人身边。
一曲结束,学生们久久无法回神,丰子的眼里也凝满哀伤,是对这份凄美的向往吗?
“听了这首曲子,你们有何感想?”丰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将还在神游的学生们的思绪拉了回来。
“老师琴艺精湛,挥洒自如,琴音优雅如流泉,可正我轩朝之琴音!”学生甲率先站了起来,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不过……
“嗯……”丰子没什么大反应。
“老师的琴音‘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多重音色尽占,算得上前无古人可比,后无来者可拟。”学生乙也是满口赞叹之词。
……
……
大家争先恐后的发表陈词,表达他们的欣赏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浩浩荡荡,源源不绝。可丰子最多也就评价个“好”字。真是一字千金呢。
大家发表的差不多了,草地上渐渐恢复之前的宁静,邢朵还沉浸在刚刚的琴音中无法自拔,其实某人是因为刚才的失神而还没有回魂。
“邢朵,你对这曲《楚裳》有什么见解”
“啊——”注意力不集中不是什么好习惯。
……
“丰子……啊!先生的琴曲很不一般呢!”
“切——”一阵不屑声。
“丰子先生的琴曲让我久久无法回神,”说到此,邢朵顿了下来,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将这段话圆下去“先生,我很纠结!”
“纠结?”丰子因为邢朵的话,确确实实的纠结了。
“我是因为曲中所蕴藏的故事而纠结!”
“故事?!”
“对!故事!人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就如那位远战的将军,就像重生异世的我……邢朵不觉已湿了眼眶。
“好!邢朵是子之佳音呐!听曲听曲,为何你们只观弹去之人,却忘了曲之本源?!”丰子击掌称好,话语至肺腑中沉沉发出。
呃……丰子,还是疯子,他如此的声情并茂是不是有些过了,我只是将刚刚心中的感慨说出而已。丰子对邢朵佳音的称谓,彻底把她弄得不知所以。
接下来的课丰子也没讲什么太有营养的内容,不是邢朵不懂他讲什么,而是他真的什么都没讲,任由学生自我发挥,他便空出时间找邢朵聊天,卖糕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她还不负责任的老师。
不过这样也蛮好的,青青绿草香,暖日喜洋洋,俊朗蜀黍坐身旁,不觉时日长。
丰子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邢朵甚是怀疑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呃,长这么老的,呃,不是,是怎么活这么老的。
总体上说,丰子是个生活简单,思想单纯,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有个与之“高山流水”的知己而已,显然邢朵不是。
每天高山流水,你给我发工资?!
丰子要求教邢朵古琴,虽然现在某人已过了学习的黄金年龄——这里学古琴大部分可都是从小女圭女圭抓起的,也难怪丰子上课不是先陈述古琴的基础知识,感情人家都学过了——不过邢朵也不想要求太多,会个皮毛就行,古代能够让她消遣的东西太少了,虽然她的麻将计划正处在预备实施阶段,但也只是“预备”而已,真的要建起这道长城,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丰子是个蛮善谈的蜀黍,单纯的个性让邢朵感觉不到和别人在一起时的压力感,相谈甚欢时间过的就非常快,在其他乖学生努力专攻琴技时,邢朵和丰子却沉浸在杂乱的音乐“盛宴”中。
快近午时时,学生们忽然都停下来看着从谷心漫延至谷外的青葱小路,相谈甚欢的邢朵与丰子二人也停了下来,顺着青葱小路看去。小路上缓缓步来一人——晨?
书院中不是规定,没有课的先生就不用来了,况且他还是个“客座教授”呢。
丰子和邢朵暂且停下了谈论“改造这个时空流行乐的策划方案”,丰子似乎很高兴看到晨的到来,这个书院应该没有不喜欢晨的先生和学生,特别是学生,而且,特别是女学生!!连院长的母狗见到晨都是一副兴奋加幸福的表情,唉,人狗通杀啊,咳咳,某人用词不当。
晨和站起相迎的丰子又重新走近邢朵的位置,屈腿坐下,好像并没有将她的存在当回事,邢朵也懒得理会他们谈些什么,她一直认为,晨并不像他表面看得那么容易亲近(某人又开始献丑她准确度低的可怜的直觉了)。
薄雾笼罩的山谷透露出几丝仙境的味道,薄雾下一位俊美、朝气勃发的青年男子,和一位稳重成熟、俊朗的中年男人,怎么看,怎么都……绝配呢,某个腐到根儿的人眼睛已兴奋而地眯起……
“小朵,是何事让你这么高兴?”晨忽然转向笑得毫无顾忌的邢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看来某人腐的够程度却还不够深度……
“呵呵,没什么?”邢朵讪讪收起依旧猥琐的目光。
“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想我和……丰子……”晨挑眉柔善而笑。
丫的,你还真会看。
“您和丰子先生都是如此出色的人物,学生仰慕已久,能够看到二位,不知不觉就看呆了。”邢朵说着,低头装作羞窘不已。
“邢朵,是我佩服你才对,面很有造诣啊,刚刚与我说的几个新曲新颖出尘,可以说是乐府史的又一里程碑呐。”丰子狠狠地把一顶镶得金灿灿的改革主义大帽子扣在邢朵头上。
羞愧啊,我只是将一些钢琴曲中较脍炙人口的作品哼给了他听而已,而且我也告诉了他那不是我作的。某人愧疚难当ING~~~
“哦?小朵在音律方面也有所研究吗,看来……我得把你看好啦!”
嗯,什么意思?还有,不要在公众面前小朵小朵的叫。
“这么说,邢朵在药学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喽。”丰子心中不觉又多了一丝敬佩。
“没……”
“当然啦,简直是出神入化呢。”邢朵刚想否认,却被晨的话硬生生的截住。
“唉,真是英雄出少年呐。”丰子一声感叹,有种自己年华老逝的沧桑感。
话说,这与英雄有嘛关系?!
“邢朵,你不用怀疑自己的能力,我们都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成为一代佼佼者。”此时的丰子完全退去了他简单纯洁的外表,而是一位语重心长的老者。
是吗?邢朵还是很怀疑,自己与佼佼者这个词没有十万八千里,也是八竿子打不到吧。
“小朵,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晨突然有些暧昧的说。
约定?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丰子老师,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副“哦,原来你们俩有一腿”的模样,没想到我腐,您也不直啊。邢朵已将所有人划归到自己的思维模式里。
“下课了,我先行一步,你们……你们慢慢聊……”丰子说罢起身离开。
丰子,我收回对你的评价,你,一点都不纯洁。邢朵如果可以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一定比刚刚的丰子还要语重心长。
“你怎么来了?”
“有谁规定过我不能来?”
“那倒不是,只不过……”邢朵始终对晨的到来感到诧异。
“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我们的约定。”晨长叹一声,似是悲伤到了极致。
“约定?”为什么你总是在强调约定,邢朵不觉得自己与晨会有什么约定牵扯。
“你答应我与我讨论神经系统问题的,下午或明天。”
“嗯?”原来是这么个约定,邢朵微松了口气。
“难道你认为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约定?”晨忽然靠近,温热的气息轻吐在邢朵的耳廓。
“如果你不想第二天传出大人有龙阳之好,你最好离我远点。”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邢朵愠怒地警告,她是喜欢搞暧昧,但却不喜欢别人这般主动。
晨轻声笑了笑,便和邢朵拉开了距离,一时二人无话,只剩下学生们离开后的寂静。这突来的沉默却引来刚刚还理直气壮的邢朵的尴尬,她的话是不是冒犯了晨……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邢朵一边说一边站起打算离开,然而正当她起身迈步之时,她的脚却怎么也抬不起,说了一半的话也卡在了喉咙口。
“你就怎样?”邢朵突然停顿不再说话,令晨微有不解,他在邢朵起身时也随之站起,注意力也始终放在她的身上,因此邢朵任何的动作与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顺着邢朵似是受惊的眼神看过去,心下一片了然,不禁摇头浅笑。
“唉——是我疏忽了!”一声感叹弄得邢朵莫名其妙。
“你疏忽了?”邢朵不解地问晨。
“我只记得告诫你不要与科林行为过密,却忘记书院中还有两个人是你惹不起的。”说着晨又轻笑起来。
笑!笑!你就直说对面走来的那两位我惹不起就是了,特别是那个万年不变阴郁扭曲的冰山脸,转那么大的弯,难道你认为我邢朵是吃素的不成。
邢朵很是不满意晨脸上那经历世事仍会处变不惊的笑靥,在她看来,那无异于是对她的漠视与嘲笑。
“不要总是挂着一张假笑的面具,小心忘记真实的你!”出于心中的那份不满,邢朵闷恨出声。
晨一怔,脸上的笑容随之消失,他是很喜欢将笑容放在脸上,那是他认为,只要微笑,别人就永远无法了解他内心的世界,可是,却在今天,被人评议为虚假的表现。
是啊,难道自己不知道这是虚伪的吗?当然知道,只是自己已经习惯在这虚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