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颗弹子弹入七爷的营中,霜儿做了个胜利的动作:“我赢了”
七爷默默地看了她一瞬,眼中似喜,又似在忧:“你输了”
霜儿原本以为他在开玩笑,后低头一看,竟看到自己的弹子只在他的营台门口,而他的弹子已经穿过了她的营门。霜儿一怔,不相信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恼,为何,为何他不愿意让着自己一点,哪怕一点,难道他真的那么铁石心肠吗?
“你确定你以后都不会后悔吗?”。
她一语双关,七爷却似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似的浅浅一笑:“输赢天注定,这是你说的。韦姑娘,请”他语气客气得冰冷,冻得人心一寸寸的在结冰。她吹了吹旁边石凳上的灰,一坐下来,冷声说:“其实,我已经大概猜出来你为什么会赶我走了是不是因为你们袁家余孽已经危及你们了。”
七爷缓缓坐了下来,“映家之前的生意,已涉及汉朝大半个疆土,你应该能够猜到,能动及我映家实力的人会是谁。”
霜儿微愣了下,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我早就猜到,曹家迟早会将矛头对向你们,无论你偏向哪一方,你的钱力都威胁到他们了。正所谓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富商若从政的话,只会令政事扰身,就算商不从政,也迟早会有政事临门。”
“你到看得清清楚楚。”他面上笑着,只是笑容了多了一分苦涩。
霜儿看着他的眼睛:“其实,我要比你想象的要更聪明一些。你的病,我一直想研究出答案来,我三番四次问孟得,他不告诉我,所以我便悄悄的跟着他。我知道他去找过那个青叔,孟得和崔舍虽将铺子里的账弄得很平整,外人几乎看不出里面的问题来,可是我却知道,你们的铺子里时常在亏空,我猜,你们不是没赚银子,而是将银子投入到别的事情里去了吧。”
他似乎一笑,声音很轻:“你去过映阳山,应该也看到映阳山上的人。那些并非映府的人,而是……”
“袁家”霜儿抬眼看着他。他点了点头:“映家一直是袁家的经济支柱。十年前,映家和袁家立下契约,我母亲害怕我因袁家而落难,所以强迫我装残废。五年前,袁家内哄,我母亲死于非命,自此,袁家和映家的合作关系便隐于水底。直到一年前,袁家被灭,袁尚死于公孙手中,而死里逃生的袁熙找到我时,我才出面的。”
霜儿震惊地看向他:“袁熙真的没有死?”
他坦然的望了霜儿一眼,点了点头:“若袁家满门丧尽,又岂会有那么多忠心的余孽在底下闹事,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有人在私底下私结朋党。”
霜儿似明白了:“剩下的事情,我大概猜到了。你口中的袁熙,是不是就是司马奕?”霜儿定定看着他,原本以为他会点头,可是他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不是。”
“不是?”吃惊的站了起来,霜儿又摇了摇头:“不是司马奕,那么,就是祁焰,肯定是他”霜儿猛然点头,觉得自己的猜测已再没有错了,疏不知七爷却摇了摇头。霜儿本欲想再问,他淡淡地看着前方:“今日太晚了,你明日再走吧,虽说我已经遣散了府上的仆人,但那屋子我一直替你留着,摆设一切都如以前。”
他微侧身,转头行了几步。霜儿追上前去,手握着他的手:“我就住在你旁边的小屋里,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找我。还有……”她顿了片刻,“你若真不愿意与我有牵连,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了。”
冰冷的手指掠过他的手,他却是波澜不惊,淡然的道:“明日汐寒再送韦姑娘。”
…………
以烛火照明,不仅能够驱虫,还能够提神。霜儿停下了笔,凝神望着那点火焰。此时虽已是深夜,可是隔壁依旧有细细琐琐的声音传来。霜儿手撑着脸,翻身坐起来,越坐越有精神,索兴系了个马尾,穿了一件轻简的衣裳。七爷只点了一盏小油灯,青灯苦夜,倒显得有些悲凉。霜儿在旁边望了一眼,猛然想起什么,匆匆的转身而去。
霜儿将药草放于壶中,用酒浸泡几分钟后,再将药汁过滤出去。这是老头以前的密制方法,据说能够止咳消喘。这种药很难制,所以等霜儿制好煎好后,已是三更了。霜儿轻轻敲了门,七爷也未睡,懒懒地说:“请进。”
霜儿将药草汁盛于碗中,给他倒了一碗,小声的说:“我在隔壁听到你的呼吸急促,所以给你熬了点药。”七爷对药了如指掌,他只简单闻了闻,淡淡地说:“谢了”
霜儿看他喝了,心底升起一丝暖意,默默地看了他一瞬,似有千句话要说,可是到最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七爷微怔,身子似被某物锁定般纹丝不动。两人沉默了一瞬,各自都没有说话,霜儿见他把药喝完了,这才回了屋,将余下的东西写完。七爷虽说是医理行家,可是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病并没有真正的上心,所以霜儿将所有可能的疾病都写在纸上,只希望他闲时可以拿来看看。
她搁下笔,深深的望了四周一眼。看来,这里真的再也没有能够令她留恋的东西了,原本想的是,如果七爷愿意让她留下来,她愿意为他而留,就算那些曾经地过往再怎么的令人伤痛,她依旧愿意为他留守,可是,他的心结太深,她终究走不近他的心里。
霜儿收拾好了行囊,凝神望着他朱窗处的暗影:别了,我的白马王子。
寒风冻得人牙关紧咬,霜儿带着几分难逝的伤感,当初她离开许都来邺城,现在她离开邺城还能去哪里呢?往北走,北上去大漠,一直梦想着看那些大漠孤烟的风景,霜儿浅浅一笑,大漠是个什么样子,白沙、碧云、蓝天?
上一次霜儿离开许都时,没有带起拂儿,而这一次,霜儿决定带着拂儿一起走。她一路行医治病,一路游山玩水,拂儿也是一个爱玩的性格,两人一大一小,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在路上时,她曾听到一些消息,比如说,东吴二乔河北甄宓,三个当代绝色美女都已出嫁,也有的人怨恨战乱频发,也有的人怨骂曹贼奸滑。
霜儿都是一笑置之,她依旧当她的大夫,有的病人知道她曾经去过邺城和许都,便会向她打听一些邺城的好玩事情,霜儿只是跟他们讲一些平常普通的事情,他们听着觉得没趣,便再也不问他们了。
而曹丕真正苏醒的时候,已是他与甄宓成亲的一月后了。平日看惯了的云淡风轻的表情不再,换之的是冷漠的神色。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迎娶绝色美女佳人,这可是普天下男子都梦昧以求的东西,更何况,他迎娶甄宓,就几乎将世子之位紧握于手中了。
转眼间,已至寒冬。雪花在空中随乱飞舞着,一个披着银色长袍戴着白色绒帽的男子立于风雪之中,良久,有人缓步过来:“大公子,此次匈奴使者死于途中,只怕丞相大人那边……”
四周滚烫纷扰,而他却冷淡安静:“侮辱我大汉的人,本就该死”风吹动着他的衣袍,他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又紧追了过来:“匈奴使者突然出口侮辱丞相大人,恐怕,这里面绝对不简单。”
他微垂下了头,默默地想了一分钟,“先回骐山。”
曹丕这次受曹操之命来迎接匈奴使者,谁知刚见到匈奴使者,那使者便开始侮辱曹家为汉贼,于是,曹丕很理所当然的对他进行了生命的惩罚。
骐山在邺城边界,也是曹丕临时休息的场所,外面的风吹得紧,里面的人也跟着风声一起失眠。
只是一抹清淡的影子闪过,他已睁开了眼睛,一脸警惕的盯着窗口:“谁”
“大公子,是我”梵东在门外守着,声音很轻,却依旧能够打破这黑夜的沉默。
曹丕头微倾斜在床头,眼神恢复了慵懒模样:“什么事?”
“甄夫人送信过来,问了安好。”梵东犹豫了一瞬,依旧一五一十的说着。
曹丕将目光投放到窗外,眼底升起一丝冷漠:“我要吃烤信鸽。”
“大公子?”梵东不能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他一直在门口守着,以为大公子会突然改变主意,可是等了许久,他依旧没有开口。梵东知道大公子是真的决定不回信了,于是点了点头:“小的这就去生火。”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喑哑的声音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无穷的厌恶。
别人都认为,他迎娶的是当世少有的美人,才华横溢,月复内藻华,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欲迎娶的并非国色佳人。白日里,不论在父亲母亲那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他想到她的笑,只要他站在高楼上,眺望着无迹的星空,心里想着她可能也在看着这片星空,他就会觉得快乐,所有的忧伤都会平复。
若他生在平常百姓家,他可以放弃一切,追逐她而去。可是,他不是。
梵东起初说去生火,可是他犹豫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大公子,依旧没有消息。”曹丕唇边慢慢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日日等待,答案却是固定不变的。
当初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的新婚新娘,而是找霜儿,可是映汐寒告诉他,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至于离开去了哪里,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