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天塌了下来,也不能让人看出你的恐惧。你的样子这样憔悴,一定又是心中有事,而忧心忡忡地没有睡好过。”说着,丽妃含笑地用眼角瞥了瞥她。
她在一旁幽幽地坐下,早晨她照过镜子,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只是她很少涂脂抹粉,虽然不如她容色艳丽,但也清新淡雅。
丽妃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故意试探她。
进宝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反问道:“怎么天要塌了吗?”。
丽妃眉角一扬,对身旁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去,让本宫和佟昭仪单独聊聊。”
宫人鱼贯而出,随手带上殿门。
丽妃放下茶杯,进宝看到她只是装装样子,压根就没喝。难道是怕她在茶中下毒?不过她屏退所有人,只留她们二人,应该有话要说。
果然,丽妃含笑地道:“本宫来看看你,看你有没有想出救白护卫的办法?”
进宝的心咯噔一下,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丽妃。
丽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干嘛这样看着本宫?难道本宫说错了?”
进宝微微一笑,垂眸抿了口茶道:“娘娘的话当然有错,我与白护卫非亲非故,为何要救他?”
丽妃漫不经心地摆弄垂在腰间的玉佩:“本宫忘了,你是装糊涂的高手,不过你再装下去,白护卫的命就没了,本宫倒是不在乎,只怕有人会后悔不已,肝肠寸断。”
进宝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她和白虎的关系,但听她的口气,她知道的似乎不少。
“娘娘说的会后悔的人……”进宝顿了一顿,疑惑地道:“指的是我?”
丽妃反问:“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进宝心绪起伏,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不安,手指轻轻地绕着茶杯的边缘,缓慢地转着圈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娘娘的问题,不过白侍卫的事情,我想娘娘真的是问错人了。”
“是吗?白虎真可怜,他一心爱着的人,为了自保,竟然让他去死。”
进宝听到她的话,不觉地笑出声来,用来掩饰她内心的慌乱。
白虎爱着她?怎么可能?
“呵呵,娘娘真会开玩笑,是娘娘的梦游症又发作出现的幻觉吗?”。
丽妃的神色骤然一变,和颜悦色的态度骤然变得冷冽凶狠。她的话刺伤了她,她是故意的。
半晌丽妃冷哼一声道:“梦游?不妨告诉你,本宫从来都没有梦游过。本宫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亲手杀掉月复中的骨肉,来向皇上认错、求饶。不过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丽妃最后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是你……是皇上听信了你的话,才会杀掉杨致远的。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失去的,你也同样得不到。”
进宝抬眸:“写密信的人是你?”
丽妃得意地弯了弯眉角,毫不避忌地道:“是。”
刚刚她就怀疑,如今丽妃又亲口承认,她忍痛地闭上双眼,因为愤怒,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紧紧地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插入肉里,但她的心要比手还痛。
丽妃这样对她,是认定了是她将她和杨致远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皇上,所以她恨她,恨之入骨,她要为杨致远和未出世的孩儿报仇。
就算丽妃误会她,要对付她,她也不会怨,但白虎是无辜的,甚至他根本不是她爱的那个人。
半晌进宝睁开眼睛,双眼通红,忍住心中的怒火,她道:“娘娘,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向皇上说过任何事情。”
丽妃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地道:“不是你说的,难道是皇上自己看到的吗?”。
进宝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知道丽妃不会相信,但她还是要说:“是。”
丽妃闻言,仰头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你以为本宫是三岁吗?那日杨致远跑出去,就只看到你一个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你说皇上亲眼看到,为何他还要将杨致远调到承欢殿,难道是为了方便我们?”
进宝不知道怎么说她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丽妃嘲弄地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有骨气的人,就算被人冤枉,被人打,也不会求饶,但如今……你竟然编出皇上也在场的谎言来求饶。不过,这也难怪,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就算死也甘愿,何况是个谎言。”
进宝咬着牙根,霍地站起,怒目而视:“如果你认为是我害死杨致远和你的胎儿,那么大可冲着我来啊,为何要牵连无辜?”
丽妃勾起一侧的嘴角,不但不生气,反而非常开心:“无辜?进宫这么久,你怎么还这样天真?hou宫争斗祸及无辜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情,况且,他与你有情,又怎么会是无辜的?不过你不要忘了,第一封信,我可是第一时间送给你的,是你不愿上当,我才会写第二封信的。说到底,白虎现在的下场,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这叫什么歪理,她不上当,反而是她的错?进宝气结的说不出话来。
丽妃见她不搭话,更加肆意地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错,错的离谱,因为她和白虎之间,根本没有她所谓的男女之情,无辜的白虎完全地被当成了替罪羊。
进宝心中这样想,但却不能说出口。白虎已经被牵连了,她不想连皇甫曜也遇到危险。指节被捏的咯咯作响。
丽妃瞄着她,毫不隐藏脸上的得意:“生气啦?呵呵,要恨就恨你自己,杨致远和我月复中骨肉的命,都是被你夺去的。虽然不能看着你们两个人一同被斩首,但能看到你看着最爱的人死在眼前,那种剜心的痛以及万念俱灰的绝望,也是快事一件。哈哈……”说完,丽妃仰头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进宝想喊却又喊不出的那种极度的悲恸。
看着丽妃放声大笑,她深深地吸气、呼气、然后缓缓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丽妃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常态,万分不解,笑声缓缓停了,盯盯地看着进宝,一脸的茫然不解。
进宝抬起美丽的眼,轻轻地一瞥,口气淡定地道:“既然娘娘肯定我与白虎有染,为何刚刚在碧华宫的偏殿,娘娘不把我交出去?这样一来,你一样能看到我们两人被一同斩首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看到你们两人一同被斩首,虽然痛快,但怎样也比不过如今这样,生一个死一个,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受苦,却不能出手相救的,内心被火不断煎熬的痛。况且,惠妃不过是让我们找出形迹可疑的人,佟昭仪一向言行谨慎,循规蹈矩,本宫哪敢无中生有啊,难道不怕死人会复活来睚眦报复?”
“丽妃娘娘,您真是太过奖了。多谢娘娘为我费心了。让您失望,我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但痛失最爱的人只会是你一人。”
“是吗?”。丽妃拖长了声调怀疑地说,眼睛轻蔑地打量着她。“既然这样,那本宫就等着看好了。”说完,丽妃抬起脚大步地向殿外走去。
然而望着丽妃远去的背影,进宝的心久久难以平复,丽妃的一句话在脑中不停地回响——
‘那白虎可真可怜,他一心爱着的人,为了自保,竟然让他去死。’
晚膳的时候,乐奴又打探到一些消息,进宝见她眼眶红红的,似乎又偷偷地躲起来为白虎哭过。
进宝正吃着女乃汁鱼片,听到她带回来的消息,顿时放下碗筷。
就在她们前脚从惠妃处出来后,惠妃立刻派人去审问了白虎,但白虎对当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守口如瓶,也没提到有人约会他,而同时万海也去过白虎居住的地方,因为祁煜不想此事宣扬出去,所以万海只能以鼠患的名义,将白虎的住处彻底地搜查过,并且没有任何的发现。万海这么搜都没有搜到任何东西,一定是白虎已经将那封密信毁掉了。
而祁煜消极的态度,却让人百思不解,他竟将查出真相的权利全权交给惠妃来做,难道他真的是心灰意冷,不想知道与白虎私通的人是谁吗?
看着满桌的饭菜,进宝全无胃口,起身走到窗边,倚着窗棂,向天空眺望。
过了明日,白虎就要被处决了。
晚上,菀桃收拾衣柜,天天渐渐暖了,她将不穿的衣服收起,再将要穿的衣服拿出来,以备想穿的时候,找起来麻烦。
只听“当”地一声,有东西从随行的包袱中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进宝循声望去,只见菀桃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进宝一望之下,立刻让她拿过来。
那是一只紫竹洞箫。
进宝早已将它忘了,以为一直放在宫里的衣柜里,没想到,这次出行,竟将它一并带了来。
进宝的手指尖轻轻地划过箫身,指尖清楚地感觉到紫竹的纹路,耳边恍然听到熟悉的乐声,清扬委婉。
回忆如流水一般,一幕幕地从眼前缓缓地滑过。拿着洞箫的手指,渐渐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