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乐奴找来,说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她见白虎一面。
乐奴答应了下去,进宝知道,惠妃已经下令严加看管白虎,禁止任何人去探视。万一她被人发现她在关押白虎的地方出现,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但她一定要在他行刑前,见他一面。
夜半的时候,乐奴将她打扮成小太监的样子,趁着迷茫的夜色,她跟着乐奴来到关押白虎的地方。
那是一间柴房,门上有把大锁,门外还有两名士兵把守,乐奴将手中的食盒忙递给进宝,进宝则故意压低脑袋,忐忑不安地走到门前。
侍卫一看她手中的食盒,以为她是送饭的公公,连问都没问,马上开锁放她进去。
柴房的门一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进宝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柴房不大,到处都堆满了劈好的木柴,怕着火,所以连只蜡烛都没有点,漆黑一片,只有从一侧巴掌大气窗中透出清白的月光,隐约地能看到点亮。
一个深色的人影,蜷缩着坐在角落里。进宝快步地走过去,将食盒放在他身前,轻声地叫了声:“白虎。”
白虎的头低低地垂着,听到声音,他猛地抬起头。一双星眸又惊又喜,转瞬他绷紧神经,紧张地向门口张望,身上的锁链随着身子的动作,发出“当啷”的声音。
进宝这才注意到那根锁在他颈上的锁链,锁链比手腕还要粗重,绕过他的脖子,分别在双手双脚的末端坠上炮弹大的铅球。
白虎紧张地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万一被人发现就糟糕了。”说着,白虎伸手向外推她。
进宝被推着,压低声音急切地道:“我不忍看着你就这样被杀。”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你不该来的,快走多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险。”白虎焦急地向外推着她,但是他的锁链已经到头了,他再也不能往前了,伸出手臂,用力地一推,把进宝推到门口。“嘭”地一声,犹豫太过着急,力气用的大些,令进宝的后背撞到了门板。他紧张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担心进宝会因此受伤。
门外的侍卫听到声响,隔着门板,粗声粗气地嚷道:“怎么回事?”
进宝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学着太监的轻声细语一边说道,一边伸手将一旁的柴火扒拉下来:“太黑,没看清撞到了柴火堆儿。”
“快点,我们要锁门了。”
进宝不想就此离开,故此说道:“娘娘吩咐,一定要亲眼看到白大人吃完才可以。”
门外的侍卫又喊道:“那我们先把门锁上了,一会儿要出来,喊一声就行。”
“知道了。”说着,进宝再度走近。
白虎看着她,满眼的痛惜:“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是我连累了你。”
白虎刚要开口,进宝抢白道:“时间紧迫,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白虎凝视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一脸迷惘地摇了摇头。
“你不问我,为什么约了你,又失约吗?”。
“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唯一庆幸的是你没去,不然现在已经百口莫辩。”
“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虎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进宝心中一抖,他竟然想一死了之?
丽妃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白虎幽幽地道:“只要没有人站出来,明日一过,事情就会解决,也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怎么会不麻烦,她最讨厌年年扫墓。
他以为信是她写的,所以就算为了她将所有罪过一并扛过,他也无怨无悔,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
她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心里阴天,快要下雨般不舒服,苦苦的、涩涩的,揪起的疼。
但……
“信不是我写的,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一封给你,一封给我,但我觉得那么重要的信不应该塞在角门下,所以我怀疑信是假的,没有去。”
白虎听完,忽然松了一口气。
“现在打算怎么办?”
白虎依旧漫不经心地摇摇头。
进宝气得跳脚,她以为他是不知道信不是她写的,一心要替她顶嘴,才存心寻死的,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怎么还是不改变主意啊
他是铁了心寻死,她焦急地抓着头发,在柴房中踱步。猛地她转身,凝视他的眼,她问:“你喜欢我?”
白虎抬眸看着她,眼中有种她看不懂的情意。
“不可以撒谎骗我。”进宝严厉地提醒他。
他的嘴角弯出一丝绝美的弧度,清白的月光在他头上洒落,薄薄的在他周身形成圣洁的光晕,让人的目光无法从他的身上转移。
他浅浅地笑着,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半晌听不到他的回答,进宝的心又悬了起来,她不相信丽妃的话,白虎绝对不可能喜欢她,但如果他回答是的话,她该怎么办?
他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失去的朋友。
他刚要开口,她忙抬手阻止了:“行了,不用说了,我明白,放心好了,这事我会解决的,你只要按照我的意思照办就好了。”
不知道白虎有没有听到她的话,自言自语地轻轻道:“若不喜欢的话,如何能成为朋友?”
进宝一遍遍细细咀嚼他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朋友的首要条件,就是气味相投、惺惺相惜。悬着的心忽忽悠悠地缓缓落回肚子里。
但反复想他的话,又觉得不妥,他还是承认喜欢她。
只要一想到他是喜欢她,她的脑中就一阵混乱,伶俐的口齿也变得结结巴巴:“什、什么时候、你、你开始……喜、喜欢、我?”
白虎被她的样子,逗的忍俊不禁,他的手臂轻轻抬起,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他仰头望着天窗上透出的月光,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是喜欢,但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深爱。”
“其实……”进宝觉得有些愧疚,她的舌头又恢复如常,“没有必要说的这样……明白。”
“当然要说的明白,不然你为了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话,我就麻烦了。”
她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时候,亏他还有心说笑。
不过她也不甘示弱:“别忘了,就算我想以身相许也不可以,因为我已经嫁人了。”
白虎‘嗤’地一声笑,颇为不屑。他的右耳警觉地微微地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些声响,他朝门口的位置瞄了瞄,门缝的下边,有人影的晃动。
进宝觉得他的神情有异,刚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他出声问道:“你说按照你的意思办,你有什么办法?”
进宝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他洗月兑罪名,还他清白,但她从袖子中掏出一串钥匙。
白虎看着她掌中的钥匙,眼睛惊讶地张大:“哪里来的?”
进宝有些尴尬,她去开他手脚上的镣铐:“刚刚进来的时候,从侍卫的身上偷的。”
“你?”白虎惊讶地张大嘴,实在不敢相信。
锁链全部被打开,轻轻地放在地上,不让发出任何声响,引起外面侍卫的注意。白虎见她细白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只一瞬间,她掌心的钥匙就不见了,忽然之间,她又伸手模像她的胸口,在他毫无感觉的情况下,那串钥匙,竟被她从他身前的衣服里取了出来。他是练过功夫的人,这一切在外人看来,近似神乎其技,但他还是看的清清楚楚,她的手法又轻又快,如果没有多年的功夫,是绝对不可能将这一连串动作,练的神不知鬼不觉。
白虎看的目瞪口呆。
其实进宝也不知道这招还能不能用,毕竟有十五年没有用过了,就算生疏也属正常,但她心痒难耐地就在刚刚侍卫的身上试了一下。
“你这功夫是和谁学的?”白虎深感意外,他不敢相信进宝的出身会让她有如此出人意料的偷技。
进宝知道她的这点本事不能见光,更不知道该对白虎如何解释。她舌忝了舌忝嘴唇,不好意思开口道:“在未来,这就是我的职业。”
“小偷?”白虎低低地惊呼。
进宝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白虎凝视着她,脸上既兴奋又不解,一时间,他张着嘴,极力地想应该如何开口,但他似乎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汇,他又瞄了瞄门缝,然后笑道:“你的父母……他们同意你、你……当个小偷?”
恐怕天下没有任何一对父母会同意孩子去做小偷,可是苏莳没有反对。
进宝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地道:“在那边,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我选择这个行业的时候,养父并没有反对。”
“他不爱你吗?”。
如果父母会同意孩子这个要求,那么人们自然会联想道这点。
但……进宝摇摇头:“我的养父很爱我,正因为如……”进宝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柴房的四周突然亮了起来,仿佛周围亮起了很多火把,还有很多脚步声纷纷朝这边跑过来。
白虎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他口气轻松地道:“本想了解更多的关于你的事情,但恐怕没什么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