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一听祁煜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开,霎时吓得面无人色,张着嘴,缓慢地转过头,祁煜则像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眼睛瞪的跟个铜铃似的,逼视着惠妃。
永乐的死已经令惠妃心智大乱地说出不该说的话,如今又被祁煜亲耳听到,她张皇失措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结结巴巴地“我、臣妾……”个不停。
祁煜看到她怀抱着永乐的尸体,而进宝则跌倒在一旁,似乎已经有所感悟。但他仍然问道:“你们……惠妃,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惠妃双膝霎时瘫软,她跪在祁煜面前,含泪地叫了一声:“皇上……”刚要开口,只听门口一声怒喝:“惠妃”
太后如此迅速地赶了来,及时喝住惠妃的话。进宝用手撑住地,缓缓地站起身,幽幽地向她看去。
只见太后的脸上犹自挂着泪痕,杀意腾腾地朝她瞪了一眼,看着惠妃怀抱着永乐,她忙吩咐宫人将永乐的尸体抱走。
惠妃十分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眼睛仍恋恋不舍地望着,直到永乐的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
祁煜则眉头深锁地望着太后,疑惑不解的神情中掺杂着难以置信。
太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白了进宝一眼,转身就要回宫。打开殿门的一瞬间,一阵风涌进殿中,吹熄了蜡烛,吹得殿门“砰”一声重重地关上,紧接着殿内响起一声无比幽怨的声音:“娘……”
惠妃一声疯狂的尖叫,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口中不断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娘害你的……”
太后听到她混乱的狂喊,脸色大变,声音也失了腔调,怒喝道:“惠妃你是病的糊涂了吗?皇上在此,你胡言乱语什么?”
惠妃突然扑到太后身下,她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力气极大,一扑之力差点把太后撞个趔趄,吓的旁边的宫人忙不迭地扶好太后,并且拉开她。惠妃惊惶的哭泣着扯住太后凤袍的下摆,哭道:“是永乐,是永乐在责怪我,她在怪我……”
进宝忙接口道:“永乐怎么会怪姐姐呢,姐姐那么疼她,就算要怪也只会怪那个害死她的人啊”
惠妃又是一声惊叫:“我不是有意的,我怎么会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那盒胭脂是我送给佟进宝的,但胭脂里的砒霜不是我下的……”
太后听着她越说越不堪,面带怒色地大声命令道:“惠妃患了失心疯还不给哀家拿布堵上她的嘴”太后一声令下,忙有人急急冲上前。
不料,祁煜却出声喝住了他们:“慢着,通通给朕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带走惠妃。”
言下之意,就连太后也不能。
太后忙道:“皇上,惠妃大失常态,不成体统,若是被宫中其他妃嫔目睹,以后怎能掌后宫主位?况且后宫的事情,一向是哀家替皇上打理的,皇上国事繁重,这样的小事,还是由哀家处理吧”
祁煜痛心疾首地闭了闭眼睛,声音沉痛地道:“难道太后为朕处理的事情还少吗?”。
太后的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祁煜,张着嘴却是有话说不出。
祁煜弯子,向惠妃柔声地哄劝道:“惠妃,永乐为什么是你的孩子?如果你如实说来,朕保证留你一条活命。”
惠妃抬眼,惊魂未定的神情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太后。
太后眼睛一瞪,眼中慑人的气息令惠妃浑身颤抖不已,但她却放缓了语调,道:“既然皇上说不会杀你,你就说吧”
任谁都能听出来,太后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祁煜深长地吸了一口气,立刻高声叫道:“太后累了,请太后回宫歇息”
太后愤懑地惊叫:“皇上……”
几名内监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太后身旁,垂首等着她。
祁煜态度非常坚决,见太后始终不肯离去,他又道:“来人啊,将惠妃带回甘露殿”
进宝见惠妃的神智有些缓过来些,担心一旦到了甘露殿,她便会假借是因为永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故此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把事情弄的更复杂。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她的身子猛地一抖,目光瞬间变得木然,直勾勾地看着惠妃,一步步地走过去。
祁煜见她突然变得这样,担心地刚要上前拉她,只听她的声音似从腔子里逼出来的般不真实,幽幽的一缕呜咽飘忽,向惠妃逼近:“把我的孩子还来……”
惠妃脸色惨白,她盯盯地瞅着进宝,眼睛惊恐地睁大。
“把我的孩子还来……”进宝朝惠妃缓缓伸直双臂,一步步地靠近。
忽地惠妃浑身剧烈地一抖,她不自然地向身后胆怯地张望,似乎又风从她身后吹来。
眼看着进宝一步步接近,她手脚并用地向后躲着她:“你、你是谁……”
进宝的脸上突兀地浮出一个幽绝的笑容,也直瞪着她,再度颤声地说道:“你偷了我的孩子……”
惠妃害怕的从嗓子眼儿中发出一丝极度恐惧的呜咽,紧接着听到她的声音变调地说:“皇后……”
进宝的身子又是一抖,恍若不知看着惠妃,诧异地道:“姐姐再说什么?皇后?”进宝转动眼珠儿左右地看了看,“这里没有皇后啊来,我扶你起身。”说着,进宝伸手拉她,于此同时,她阴森森地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又道:“跟我一同下地狱吧……”
惠妃发了疯似的拼命地尖叫,双手在身前胡乱挥舞,并且紧闭着双眼,向太后爬去:“娘娘救我,娘娘救我,我……我不想死啊”然后又模向祁煜,哭喊道:“皇上,皇上,我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让皇后的鬼魂缠着我,是我把她生下的皇子和我生的永乐调换了,可是那主意不是我出的……现在我也遭到报应了,我的女儿也死了。皇上,我说了,我说了,您说过您会留我一条活命的,我还不想死……”
此刻的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更漏在一下下的滴答作响。
黑暗中,进宝看到祁煜的眼角有泪光一闪,他闭着眼睛,身子微微地发抖,半晌,他开口道,声音莫名其妙地哑了:“来人啊,将惠妃打入冷宫。”
立刻有人推门而入,掌灯,并且将瘫软在地的惠妃拖了出去。
祁煜站在殿中,昕长的身形在地上落下一条暗色的影子,他背对着众人,负着手,沉默片刻,他低声地道:“进宝,你先回宫,朕还有话对太后讲。”
太后……这是今天晚上祁煜第四次这样称呼自己的母亲了。
可见在他的心中,母亲的距离与他越来越远。
进宝行礼后退出了仙居殿,但她并没有迅速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殿外。
过了一会儿,从殿内穿出太后沉痛的声音:“皇儿,母后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好啊”
祁煜冷笑一声,答:“是吗?所以你就下毒,唆使惠妃去害进宝?”
“她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安插在宫中的细作,从她入宫,宫里就没有一刻消停过,她的目的就是让hou宫大乱,令皇上分心,伺机谋反。”
“那母后以为她是谁派来的细作呢?”
“现在的情况皇上还不明了吗,当然是皇甫曜了。多年以前,他曾是佟进宝的救命恩人……”
祁煜怆然地干笑:“没有人会把最心爱的女人送到别人的怀抱。”
进宝在门外听着,心中一颤。
他说的是皇甫曜,也是他自己,更是普天之下,所有的人。
她望着茫茫夜色中,天际中唯一的星,瞳孔的颜色渐渐变淡……
太后没听到他的呢喃,追问:“皇儿你说什么?”
祁煜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么皇后呢,您为什么要把她的孩子和惠妃的孩子调换?皇后又是谁的细作吗?”。
太后沉吟半晌,语重心长地道:“皇上,虽然我们的地位高高在上,可是这个皇位仍不稳啊。皇长子的母亲如果是我们自己人,那样我们也能稍稍放心些。”
祁煜沉默。
太后又道:“皇儿啊,我们孤儿寡母地走到今天不容易啊,你看看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时时刻刻都觊觎着这个皇位,我不能让你走错半步。”
“所以你连我唯一的女儿都害死了?”
“皇儿……母后也不想啊,都是那佟进宝的错,如果没有她,永乐也不会死。都是她……”
祁煜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得不低吼一声:“母后……”
“皇儿啊,你听母后一句劝,杀了佟进宝,稳定hou宫,然后全心全意地对付皇甫曜”
听到这里,进宝不再听了,抬起脚缓缓地向望云殿走去。
夜,寂静无声,耳边只有汩汩的风声。
那一夜,宫中无人入眠。
之后数天,宫中众人都在忙着永乐的丧礼以及建墓立碑的事宜,而祁煜也忙于应付皇甫曜挑起的战事,一连几日都在甘露殿中议事。
永乐的死,为沉闷的hou宫蒙上一层看不见的阴霾,然而这只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