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有人敲门,接着院子的门被推开,张二花的身影闪了进来。
看到苏文清由后院走了出来,张二花不由笑了:“小清,我跟你说个事儿。我上段时间在城北找了块地,建了个冶铁窑子,也差不多完工了。反正今天正好有空,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苏文清笑着应道:“这不是刚听你说的事情,这么快就建好了?这么新奇的玩艺,那我得去看看。”
这几年在苏记蘑菇园任管事一职,张二花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光是上次麻袋那件事,她就净赚了一百两银子。除去留给弟弟张展鹏日后赴京赶考的索费之外,还能剩下几百两银子的数目。张二花就想着,让自家那个破旧不堪的破铁铺子也挪挪地方,重新整治一番,毕竟这是她家几代传下来的手艺,日后如果张展鹏科考不中,回家后也好靠这个铁铺子混口饭吃。
苏文清当然知晓张二花的心思,这妮子,为了这事都找她商量了好几次了。不过,这治铁是个技术活,她可是不懂的。她只知道国防打战时,将士们穿的铁衣钢盔,盾牌,还有使用的武器,是要用到铁的。平民百姓家里,用到的无非是一些铁犁和铁锅铁铲菜刀斧头之类的,最重要的还是用于军事方面。但宋代对武器的制造方面控制得很严格,只有官营的治铁作坊才可以铸造武器,其他的都属私造,查出来是要获罪的。
扬州城里有一个军营,驻军十万,就在城北郊外二十里的地方。听人说,那里战鼓擂天响,特别是现在国防正值多事之秋,边境上又闻金鼓之声。练兵场上是日日练兵,军旗飘扬,战马的铁蹄响彻整个山坳。也许不久之后,这十万大军就会开赴边境,阻挡匈奴的进犯。
由于军营操练兵马耗资颇大,扬州城里也设置了一个军械局,专门负责扬州军营的日常用度,也为国防提供所需的武器。据苏文清所知,目前扬州军械局钦定的是一个姓卓的人开的冶铁作坊。虽说宋代朝制规定,民间私人冶铁作坊不能参与军方的武器制造,但是,如果可以纳入朝廷的国防名册,间接由官方统管,那就不算是违反朝制的规定了。
当然,为官家制造武器,那是利润最丰厚的。不过,要把民营的冶铁作坊变身为官营的冶铁作坊,那是难上加难的事。所以,苏文清想,张二花如果要扩大自家的营生的话,那只能在农用与民用上发展了。毕竟,这铁器,在这个时代应用还是相当广泛的,就好比铁锅,就是平常百姓家中必备的用具。
张家新的冶铁窑子建在城北五里的地方,那是个小村落,零零星星地住着几户人家,一眼看过去,就数张家赁的那块地面积最大。进到里面,只见四面高墙,建筑异常坚固,里面有高约3米的化铁炉,炉膛容积达40~50立方米的炼铁炉,还有堆放矿石与木炭的地方。是标准的冶铁作坊的样式。苏文清隐约记得村里人说起的官营的作坊,里面的构造好像就是这样的。
见苏文清望着其中一些设备,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张二花忙解释道:“小清,这些工具是在炼铸时用来鼓风的,还有这个,”她指住一个更为奇怪的工具,“这些连接到外的水源去,借水力鼓风,效果好得很呢。”
苏文清心中一动,转向张二花:“二花姐,你这个冶铁窑子是谁设计的?”
“我爹设计的啊。”张二花自豪地说道,“我爹可厉害了,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我爹说了,他这一辈子最想的就是拥有这么规模宏大的冶铁作坊。我爹还说,他小时候家里也有这样的作坊,后来败落了,四处逃荒,饥不裹月复的,就是想建一座这样的作坊也只能是在梦中想想了。”
苏文清朝前面望去,不远处,张老汉正在指挥着几个工人进行水力方面的焊接。听到女儿的夸赞声,这个年逾五十的庄稼汉子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摈弃了人力和畜力鼓风,转而利用水利鼓风,在这个时代算不算是一项新的发明创新?苏文清想起张老汉铺子里卖的那些菜刀斧头等铁器制品,虽然质量并不算上品,但做工精细实用,就连剔骨的杀猪尖刀也做得既美观又好用,看来张老汉对于冶铁的确很在行。而张老汉守着个破铁铺子,能在扬州城这个繁华之都长年累月地开下去,没有像其他的铺子一样,开不了两三年就倒了,看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苏文清再四周看了看,不忘叮嘱张二花在四周多种些花草树木等植被,毕竟工业区是有污染的。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门口。从门口处望外望去,一条河流在不远处婉延而过,河面上,端端正正立着两架巨大的风车,甚是抢眼。
利用天然水利鼓风这样先进的技术,相信铸制过程会加快很多,那样的话,张记铁器作坊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在扬州城这块地面上争得一席之地。苏文清想到这,不由一笑,转头看向张二花:“二花姐,你这个作坊什么时候可以完工?”
“快了,就这两天。”张二花笑道。这个作坊,不仅花费她大把的银两,还花费了她老爹好大的心血呢。光那个水利鼓风的效用,她爹就来来回回地试验了几十次。
“那等你这个作坊开张后,一定要宴请我们喝一杯啊。”苏文清笑嘻嘻道。
“那是当然。”张二花也笑道。
就在这时,苏文清“啊”的一声叫出声来。看着日头正中悬挂,她才记得现在已近晌午,苏氏还在药馆里等着她去送饭呢。早上时候,苏氏曾说过起,放了医馆里员工的假,自己留守医馆,苏文清也就答应晌午时分送饭过去。
“二花,我要先回去了,我娘正等着我送饭过去呢。”苏文清说着急着要走。
“小清,你等等。我知道有条近路,我们抄近路回去。”张二花拉着苏文清,出了村子,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约行了一刻钟,来到了一个较大的村落,穿过村中的小路,张二花带着她东弯西拐,来到了一个码头样子的平地上。
难道有船坐?苏文清模模身上,了今天出门时带了银袋。
张二花突然愣着不动了,神情尴尬地望着她:“小清,这条路不通了,你看,浮桥都被冲垮了。”
苏文清举目望去,可不是,在宽阔的河面上,本来自成一线的长长浮桥被拦腰冲垮,河面上飘浮着一些零零星星的断桥残残骸,两岸都聚集了一些人,也有一些与她们一般露着焦急神色的,看来也是想过河却过不去的。
“二花姐,我们走近一点看看。”苏文清顿时来了兴趣,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古代的浮桥,对于她这只旱鸭子而言,真是件新鲜有趣的事情。
“我明明记得这桥没断啊。我上段时间还走过来着。”张二花瞪着河面上那破碎的断桥,一脸的疑惑。
“会不会是年前发洪涝,水位上涨,把这座浮桥冲垮了。”苏文清思索道。走得近了,那座浮桥的原貌就愈发的明显。只不过是一座简陋的桥梁,这种桥不同于一般的石桥,整座浮桥长约400米,由100多只小舟板并束之以缆绳相联而成,相当简陋。如此简陋的浮桥,当然难以抵挡洪水的冲击。
苏文清再往河面上看,河面上雾气缭绕,朦胧中隐约可辨河对面繁密的村落,由此看来,这座浮桥对于联结两岸的商业文化,促进两岸间的商业贸易应该起着一定的作用。
张二花侧头想了一下,又道:“不会是年前发洪涝冲垮的。我记得我年后也来过这里一次,冲垮的桥梁官府已经派人整修好了,或者,”张二花猛然醒悟,“前几天不是连下了一场好大的雨吗?可能水位涨了,桥又被冲垮了。”
质量不过关啊。苏文清暗叹一声,拉起张二花:“二花姐,看来我们得另觅蹊径了。”
就在这时,一人怒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这桥连番修了三五次,还是被水冲垮了!现在弄得民意激愤,连军队的输送也受到了阻碍。再这样下去,我非追究你们一个办事不力、延误军机之罪!”
又听“扑通扑通”几声响,显然有好几个人跪了下去,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位军爷,您息怒,小的们已经将浮桥的桥墩进行了几番的加固,但河水湍急,冲击力甚大,一旦遇上暴雨连降,水位猛然高涨,那些桥墩就抵挡不住洪流,所以,所以……”后面的声音越发颤抖起来,显然是害怕至极。
苏文清等人齐齐停下脚步,朝声音来源处望去。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立着好些人,当中一位玄袍的将军很是显眼。那位将军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但神态异常傲慢,后面跟着几个挎着腰刀的军士,也是一脸严肃的神情。
在他们的后面的林子里,拴了几匹马,那些马高大壮实,清一色的马鞍,看来像是战马。
而在他们的前面,整整齐齐跪了好些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纪五十开外的老者,花白的山羊胡子,满是风霜的脸上尽是长年累月积聚下来的皱纹,看样子像是管事的,可能刚才回话的人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