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你们这些奸猾之徒,少拿话来搪塞我!”那军官显然怒极,“输送军需是何等的大事,岂容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误军机!我上次已经说了,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绝不轻饶!来人,把这几个给我拖下去,给他们每人四十鞭子!”
马上有几个手持皮鞭的军士奔了过来,把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人拖到一边。一时间,皮鞭声呼啸,惨叫声连连。本来旁边还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群,看到这样的场面,众人纷纷散了开去,没有散开的,也不由自主地捂紧了耳朵,不忍去听那皮鞭肆虐皮肤的惨叫声。
苏文清与张二花面面相觑,没想到一来到这,倒撞上了这么个惨烈的场面。见那个军官面向宽阔的河面,面露忧色,对皮鞭下发出的惨叫声充耳未闻,显然对这种处罚的人场面已经司空见惯。
苏文清有些怜悯地望向地上那些被皮鞭抽得满地打滚,哀嚎不断的人,尤其是为首那个老者,一把年纪了,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住这样沉重的责罚。
河面上大雾迷漫,河对面的村村镇镇都浮现在白纱般的雾气中,乍看真有点像蓬莱仙岛的空灵莫测。只是这样的美景,好端端地就被这河岸边的声声惨叫破坏得荡然无存。
苏文清叹口气,再放眼去看那座浮桥。迷雾中的浮桥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那年的暑假,她跟团去看赣州古浮桥,此刻,导游的话突然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古时代的浮桥构造很不牢固,经常被洪水冲垮,因此,古代的人们就用…….”
“住手!”一声清脆的娇喝打断了皮鞭的呼啸与受刑者的惨叫声。也惊醒了沉思中的那名军官,皮鞭挥舞声,惨叫们一时间停止了。那位军官望着自人群中走出来的苏文清,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目光。
“小清,别惹事。那位可是军爷,咱们可惹不起。”张二花低声叫道,拼命扯住她。
苏文清突然一转头,低声道:“二花姐,你家的那个新建起来的冶铁作坊还开张不?”
张二花愕然道:“我没说不开张啊?”
“那好,我给你拉一笔营生,作为庆贺你的新作坊开张的贺礼。”苏文清脸上笑意盈然,趁张二花愣神的功夫,她已经扯回自己的衣袖,走出了人群。
那位军官傲慢地看看面前这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那些行刑的军士们继续。
苏文清一看到皮鞭又扬了起来,不由急了。这群野蛮人,怎么不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住手!我说你们给我住手!”
“是你在叫住手吗?”玄色袍子的军官踱到苏文清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小姑娘,不错,挺有胆识的。不过,这里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快回家去,别碍着本将军办理公务。”
张二花忙走上前来,堆着笑脸对玄色袍子的军官点头哈腰:“这个军爷,你千万莫见怪。我这位妹妹不太懂事,碍着军官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她计较。”一边使劲拖着苏文清往回走。
苏文清屹立不动:“这位军爷,你这样野蛮地处置一个年愈百半的老人家,这叫做秉公办理公务吗?”。
“小清!”张二花惊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你不要命了?”
玄色袍子的军官的脸色暗时灰暗下来,眼神锐利地盯着苏文清:“那你是说,本将军办理错了?”
苏文清给了张二花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军官此番前来,无非是来解决断桥事宜,也就是说,如何重新修建加固浮桥的防冲击能力,使这座浮桥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再被冲垮,这才是当务之急。”说到这时在,她特意看了一下旁边趴伏在地上的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衣衫均被皮鞭抽裂,衣衫上一道一道殷红的血痕。此刻他们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一边发出低低地申吟声,一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苏文清又看看面前那位军官,见他微皱着眉头,脸上的神色似有些缓和。她又继续道:“这些人的的确确尽了力,但这种事毕竟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军爷您这样强迫于他们又有什么意思呢?”
玄色袍子的军官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苏文清:“这么说,你有法子?”
苏文清咬咬牙,豁出去了,大不了挨一顿鞭子,况且这事她还有五成的把握,另外五成就赌运气了。
“我记得史书上记载,蒲州附近潼关以北的黄河上曾架起一座很大的浮桥,浮桥的缆绳用八只铁牛系住,这些铁牛立于两岸,每只铁牛重数万斤。由此可见,铁牛作为系缆的地锚作用,可大大增强浮桥的强度和稳定性。如果在这座浮桥上也加入几只铁牛的话,这暴雨连降,水位升高之际,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冲垮……”
“小清姑娘说得对,说得对。”此刻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又矮又瘦小的身材,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见无端端地冒了个人出来,那位玄色袍子的军官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此人正是扬州知府衙门的师爷,唤作狄春龙,也就是麻袋事件中替知府大人把二千两银票拿给苏文清的那个人,故而苏文清也识得。
见到他来了,苏文清也叫了声:“狄师爷,你怎么来了?”
狄春龙没来得及应付苏文清,大力向额头上抹了一把汗后,又转向玄色袍子的军官:“贺将军,这个方法是使得的。我记得前朝《永济县志》中曾记述了蒲州浮桥的情景,书中曰:‘偶立于两岸,襟束于中漳,锁以持航,牛以系缆。’这其中的牛,说的就是用铁铸成的重达万斤的铁牛。”
玄色袍子的贺将军缓了缓脸上的神色,将信将疑地望望狄师爷,再望望苏文清。
看到这番情况,苏文清心中已经然有数:“这位军爷,不瞒您说,我是张记冶铁作坊的,这铸造铁牛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张记冶铁作坊罢。我们一定倾尽全力,把你要的铁牛铸造出来。”
贺将军冷哼一声,看向苏文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判研,仿佛在说,原来是个招揽生意的。
苏文清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坦荡:我本来就是来做推销的,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干啊?
“好,既然是狄师爷举荐的,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这桥还和往常一样,被洪水一冲就垮,不光你们,就连你,”贺将军指住狄师爷,“你也逃月兑不了干系!”
说罢,朝林子那头看去,早有军士牵了马过来。贺将军飞身上马,忽地转头看了苏文清一眼,然后一挥马鞭,随着那战马一声长嘶,马匹如月兑兔般朝着沿河的堤岸飞驰而去。其余的军士纷纷上马,杂乱的马蹄声中,掀起的尘烟中,那些马匹转瞬间便消失了踪迹。
“吓死我了。”狄师爷又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原来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是因为急速奔跑被热出来的,而是被那个贺将军吓出来的。
“狄师爷,那位贺将军有那么可怕吗?”。苏文清又气又好笑。
张二花吁了口气,伸手去拉苏文清,“你这个死丫头,可吓死我了。”转过头,也笑眯眯地望着狄师爷拼命抹汗的窘态。
“你们先别笑。你知道那个贺将军是谁吗?”。狄师爷瞪着面前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狄师爷,你就别卖关子了。”张二花笑道:“你不说,我们更不知道了。”
狄师爷脸上现出崇拜的神情:“你别看这位贺将军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他的来历可不简单。他的父亲就是当朝元老,现在的兵部尚书贺和敏大将军,曾和呼延赞大将军一起平定四方。这海内升平,都是他们当年打天下打出来的。”
张二花“啊”地半张了嘴合不拢。难怪那么傲慢呢,原来是个有背景的人物。
苏文清暗暗冷笑。这位贺小将军他老爹是当年打下江山的人物,如今还在朝中任职,难道就不怕功高盖主?这世道,做帝王的都善于玩弄帝王权术,防奸臣更防忠臣,把奸臣忠臣摆到了天平秤的两端,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样的话皇上才可以稳坐帝王之位。那个叫呼延赞的大将军就聪明多了,在扬州定居下来,只在扬州大营寻了个闲职,俸碌照发,除了小儿子不争气外,生活过得还是挺逍遥安逸的。
“狄师爷,那这个贺将军也在军中任职吗?”。张二花好奇地问道。看那个贺将军一副跩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不应该单单是因为他有个当兵尚书的爹吧?
“这位贺将军,任职扬州军械局,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专门负责边境的军需物资的输送。”一说到关于军队的事情,狄师爷的语气马上低了下来,这军队可是当今皇上直接管辖调度的,地方官员哪敢跟皇上的军队过不去?“说到这个,就连知府大人也要忌惮三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