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姐唉声叹气道,“早晨的事儿你听说了吧,听说混进来一个奸细,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把四宝弟从马上给踹下来了。”
六儿嘴角一动,翻了个白眼。什么王八蛋呀,那是你妹妹我!不过我没使多大劲,脚下留着分寸。料想四宝哥应该没有大碍。
“阿弥陀佛,众神护佑。”她双手合什,打了个揖。又关切问道,“四宝哥现在怎么样了,伤的重不?”
胖姐扁着大嘴,摇了摇头,“听说摔的倒是不重;不过让那帮子追奸细的人踩的够呛,给抬回去了。可怜的四宝弟,这是招谁惹谁了。我想去看看他。”
胖姐说罢,紧抿嘴唇,羞答答地瞄了一眼六儿。
胖姐早晨送走了鲁四宝,一个人在那几棵树下溜达了一会儿,依依难舍。
四宝弟这就要走了吗?
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风尘仆仆的来,千里迢迢的去。
这又是何苦。
她来回踱着步子,忽然担心起俊朗的四宝弟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傻?给布包袱系上个扣子居然都解不开;这样的一个公子哥愣是沿途跋涉,千里寻亲而来。
不但来了,还活着到了。问题是回去的路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胖姐看周围没人,轻轻拍了自己的胖脸蛋一下。
呸,呸,呸,乌鸦嘴。
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他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这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小子既然走,就走了吧。免得在这里,自己还得丝丝寸寸地挂念。有的人就像张大风景画,再好看,但是带不走,不是自己的,就甭惦记了。
胖姐弯下腰,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子,蹲想试着在土地上写下“鲁四宝”三个小字,可是,她居然忘记了鲁字要怎么写才好。
原来读书这么有用。
连思念一个人也需要用文字来表白。
怪不得小六要吟那首什么什么江,什么什么雨的破诗。
不过,四宝这个名字比起那个江雨,可听着喜庆贴己多了。
虽然六儿是她最知心的姐妹,但她仍然替鲁四宝觉得不值。要是四宝弟喜欢的是自己该多好,胖姐愿意为他去当牛做马,去赴汤蹈火,去……
不过,做县长公子的媳妇,日后再混个诰命夫人,怎么感觉都像是个梦,太遥远了。
远不可及。
踩在脚下的,这片寂寥土地上的义军军营才是她现在的归宿;想到这,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把树枝子扔到了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帐篷。
寝帐里胖姐闷闷不乐,若有所思。姑娘们见她出去了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反常。正要窜上来问个究竟,没想到帐篷外忽然人生嘈杂,一阵大乱。
好事的姑娘们都坐不住了,有窜出去看热闹的,有到处打探消息的。
唯独胖姐挺老实,往帐篷里一蹲,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四宝弟,没工夫跟她们凑热闹,瞎折腾。
没一会儿功夫,姑娘们前后脚都回来了。大家都精神气十足,各个摩拳擦掌,捋胳膊挽袖。
“你说,咱们几个能不能把那奸细逮着?”
“够呛,好些大老爷们都没给追上。”
“听说那人骑着马,把大营入口那边给整的鸡飞狗跳的。”
“大家这通追呀,你说邪行不,楞没逮着。”
“据说那奸细身手可利落了,把一人从马上踹下来了,抢了马就跑。”
“谁那么倒霉催的,给赶上了。”
“不知道名哪,据说背后背着好几个大包袱,要回老家说是。”
大包袱?
回老家?
胖姐的心一紧,怎么听着那么像四宝弟,她故作镇定,“那人没事吧?”
“呵,胖姐,你终于说话啦,我们以为你一回来变哑巴了哪。”
“听说摔得不重,掉地下后有个大包袱在身下垫了下。”
“妈呀,你打听的真够细的。”
“那是,别插话,没说完那,不过让追奸细那帮人给踩的够呛,抬走了。”
胖姐的身子一颤,她急得升高了嗓门,“抬哪去了?”
姑娘们不明就里,齐齐白了她一眼。
胖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嘿嘿一乐,“我这是好奇的。”
“抬一营去了。说是一营的。”有人接茬。
大包袱。
回老家。
一营的。
条件全符合,除了鲁四宝,没别人。
受伤了?
自己果真是乌鸦嘴。
胖姐自责的脑门子不停渗汗珠,心里挺急,还不能立马让人看出来。不过说来也奇怪,她隐约感觉得知四宝受伤的消息,自己怎么还有点想偷着乐。
受伤了,就是说暂时走不了了。
耶!
一声小小的欢呼从她心里迸发出来。
但是紧接着,胖姐就有些羞愤自己了。
再然后心情又变得矛盾了起来,去看四宝弟,似乎不太合适。名不正,言不顺的,以什么理由去呀?
六儿毕竟是个小毛丫头,万一当时一激动拒绝了鲁四宝,以后又吃后悔药了也说不定。比如,万一六儿找不到那个心上人,或是那心上人已经令结良缘了;六儿再决定吃个回头草。
自己在里面一掺和,岂不是和小六连个朋友都没得做了。虽然自己挺稀罕四宝,可是未必会有什么结果,但是……
真是纠结。
考虑再三,胖姐决定去找趟小六,起码探探口风;这样即便再去看受伤的四宝,也能有个合适的说辞。毕竟代表六儿去看他,更合情理。
胖姐刚要出门,七营副营官就派人来传令了,大将军命各营士兵在小练兵场集结点厶。姑娘们赶紧准备,擦脸的擦脸,叠被的叠被,然后簇拥着齐齐奔了练兵场。
到了那,只见乌压压的人群,副营官令众人列队。
宣布大将军手令之后,开始按照花名册点厶。
念到苏六儿的名字,胖姐嗷的一嗓子“到”;副营官也知道小六儿的情况,打了勾并叫胖姐出列。他紧紧皱了皱眉毛,强忍笑容道,“我记得你名字叫董婷?”
胖姐绯红了脸一点头,副营官拿毛笔在花名册上又是一勾。
董婷。
多么温柔娴雅,窈窕淑女的名字。
大家纷纷用异样的目光向胖姐行着注目礼。
胖姐尴尬地笑着,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爷爷是大户人家出身,他希望孙女能够袅袅婷婷。
可惜自己太抱歉,和这名字一点不沾边。
副营官正色道,“董……胖妹,你马上去军法营,把今天的精神去给苏六儿传达一下,一会儿回来集合。”
说罢,副营官轻了轻嗓子,“全部在小练兵场给我站好了,一个都不准离开。我点名的站出来,列队排好,大将军有令每营抽调人手,今日各营互查。张全德……”
胖姐暗自庆幸,正怕见不到六儿。真是老天有眼,傻人傻福气。
一路上她编排着自己要说的话,可一见到六儿,她却支吾起来。
六儿看胖姐前言不搭后语,忐忑不安的样子,坏坏地一乐,“胖姐,你是不是要问我,想不想让你去看他?”
胖姐的两颊飞过了两片火烧云,“我其实吧,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爱关心个人,热心。再说,他是为了你才来咱们军营的是不?要不是你,人家一个细皮女敕肉的公子也不上这破地方来。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代表你去看看他。”
六儿捂嘴乐了起来,眸光闪烁,“胖姐,我正式委任你代表我去看四宝哥,好好安慰他受伤的心灵。阿弥陀佛,善哉。”
胖姐两只大手互相握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六儿捋了捋头发,邪恶的小眼神一瞄,“我说胖姐,你就别拐弯子了,是不是相上我四宝哥了?”
胖姐的大胖拳头拍在了六儿肩膀,“当然不是,那词叫什么来着,乌鸦什么的。”
六儿一记粉拳回拍,“爱屋及乌?”
胖姐一揽她肩膀,“就是这个意思。”
六儿白眼一飞,“切,别装啦,我是我,他是他。你喜欢他就实说。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有什么反应呀?竟操那没用的心。我和四宝哥是不可能的。我喜欢的男人是很深沉,很内敛,很成熟,很有霸气……”
胖姐搭茬道,“知道,不就是江雨那样的。”
六儿一拍巴掌,呲着两排小白牙,“正是。”
胖姐为自己的担心而羞涩,“你的梦中情人那么好呀,就是名字听着感觉浑身都冷。”
六儿眯眼一乐,“既然有人帮你把他留住了,你就搞定四宝哥吧。”
胖姐胸口飘着的一大团乌云,终于散开了。
望着六儿真挚清澈的双眸,胖姐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这小丫头不应该是乌云,她是明媚的朝霞,火热的小太阳。
她激动地拍了拍六儿的肩膀,“要是有机会,我先替四宝报仇,双锤先砸成大饼再说。这筐上什么玩意?”
胖姐的眼光忽然停在了藤筐上。
六儿暗暗叫苦,千万别看出什么破绽,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