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蹉蹉深重的叹了口气,冲着跎跎说道,“才子,您现在终于找到马屁塞子和崇拜者了,他要听着你的笛声死,既然这是他临终前的最后一个要求了,你就再吹一次吧。我说你是不是这辈子只会吹这一段呀。嘿……”
蹉蹉说罢,利落的站起身子,像是自言自语道,“正好我调麻油和酱料,估计剩的不多了。”然后他突然抬高了嗓音,“我说才子,咱们那半根蜡烛哪?你先把蜡烛找出来点上,虽说我是用刀的高手,可是暗夜里操作也是极其高难度的。”
蹉蹉边说边推门出去了,“我再去外面拔点野菜根,涮肉怎么能没有菜,肉吃多了不消化?”
破草屋的破木门被带上了,又是一阵瑟瑟冷风被灌进了屋里。
跎跎听蹉蹉的动静渐渐远了,神色紧张的站了起来,他一边在身上模索着什么一边紧走两步俯身低声问道阿达,“我说,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阿达的双眸擦出了两点希望的火花。
“带我去找那个吹笛子的人,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帮你们走。”跎跎眯缝着眼睛把声音压的更低了,那张肥腻腻的大胖脸几乎都快贴到阿达的脸上了。
“可以,但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找到那个人后不会杀掉我们。”阿达蠕动着嘴唇,轻声问着。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就是我的儿子。我要找我儿子……”跎跎的被满脸肥肉挤成两道缝隙的小眼,突然淡出了星星点点慈祥的光芒,他的双肩上下抖动着,胸口跌宕的起伏着,活像只刚游上岸呼吸空气的大癞蛤蟆,连两腮都是鼓鼓的。
“嗯……”阿达的唇齿间刚蹦出一个字……
“噌……噌……噌”蹉蹉的脚步声又在草屋外轻快的响起了,跎跎的眼光往门口方向一瞥,然后双指飞快的点在了阿达的身上。
只一瞬间,阿达觉得自己好像能动了……
跎跎优哉游哉的站了起来,那张因为激动而变形的老脸暮然间恢复了刚才平静的样子。他从身后的厚草垛里模了半根蜡烛出来,拿在手里走到了灶台边。
破铁锅里的水又开始“咕嘟咕嘟”的冒泡了。
寒冷的屋内再次升腾起了一团热乎乎的水汽。
阿达轻轻扭动着脖子,却又不敢动作太大,他把头调整到刚好能用余光看到六儿的角度。
刚才痛哭流涕的六儿,此刻悄无声息的外拉着脑袋,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她居然在不觉间睡着了。
唉,阿达用力的将胸中的一股怨念和恐惧之气吐了出来,这口气憋在胸口当中,像团带着钢尖的乱麻。
嘶啦啦让人体会着呼吸的痛楚。
小丫头真是每逢大事有静气这生死关头的当口都能泰然入梦……
果然不同凡响,与众不同。
阿达见到六儿安然入睡了,心里反倒多了些踏实……最起码不会看到自己被生吞活剥……她会吓疯的……会吓死的。
阿达将自己的头调正了,尽量不让一会儿要进来的矮瘦老头蹉蹉看出自己已经被解开了穴道。
不管此刻面前的这个大胖子是否真的会帮自己,但是起码给了自己一分生的希望。
只要有这一分希望,自己就不会被吓倒。
不会放弃活下去。
可是很奇怪,那个老头怎么好像走到了门口,却又迟迟不肯进来……难不成又在琢磨什么幺蛾子?
与此同时,站在灶台前的跎跎一直紧紧攥着手里的半根蜡烛,他正在用另一只手看似不经意的轻轻搓动着蜡烛捻子。
他若有所思,却又不紧不慢的回过头和躺在地上的阿达对视了一下。
一个要找儿子。
一个要活下来。
协议达成。
成交。
这次放手一搏,跎跎并没有必胜的信心,因为蹉蹉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如果不是怕一个人行走江湖太过孤单,蹉蹉早就把肥的流油的跎跎结果后大快朵颐了。
但是身为人,谁不需要朋友与倾诉的对象?
哪怕这个人像头猪,似头驴……甚至完全没有思想和智商,只要他能在你寂寞的想撞墙的时刻,在你大呼小叫唠唠叨叨之后,报以一句轻轻的“嗯”或是轻轻的一个点头。
那么他的存在就变得金贵了起来。
任何人都需要朋友,
即使是神仙魔鬼也不例外。
比如牛头要配个马面;
比如玉帝要配个王母;
比如一起去取西经要组个团;
比如过海要八仙一起去……
尽管跎跎一直不喜欢蹉蹉这个朋友,他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彻底的摆月兑他,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和绝对自由。
更何况,蹉蹉一直不知道跎跎还有个儿子。
以蹉蹉这种暴虐而畸形的性格,在他的妻儿被人吃掉之后,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唯一的朋友——爱吹牛武功差学别人武文拽墨却始终不得章法的蠢蛋大胖子跎跎,还能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儿子苟活于世上。
蹉蹉要是知道跎跎决定去找儿子,他会魔性大发而疯掉的,他会因为妒忌之火把胖跎跎撕的粉碎,再把他一寸一丝的吞噬掉。
……想到那种画面,跎跎的一双老胖手微微开始发抖了,就当自己是只飞蛾吧,为了儿子和自由,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振翅欲飞……全力扑火。
破茅草屋里的诡异气氛,于这周遭的冬日黑夜一般死气沉沉。
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刚才还势同水火,却在陡然间跳到了同一个战壕里,等待着并肩作战。
杀
这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在跎跎和阿达的心中猛烈而澎湃的迸发了出来。
尽管这两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波澜不惊与我必成功。
但是,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心中的恐惧已经被无限制的放到了最大……
蹉蹉在门外磨蹭了一小会儿,终于推门走了进来,他的声音里满是饥饿与期待,“才子,幸亏我眼尖,绝不放过一颗野菜根,我就知道门口的几颗野菜根早晚会变成我的下酒小菜。哈哈哈,我说才子,你倒是点蜡烛呀,怎么叽歪的像个娘们”
闻听此言,跎跎“呵呵”的笑了两声,他蹲子,拿着半根蜡烛的大胖手缓缓伸向了灶台,“我这就点。”
“嚓”的一声,灶台里的火燃着了蜡烛,茅草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蹉蹉被闪的眨巴了几下眼睛,他的双手里捧的满是挂着干泥土的毫子菜根,刚才那把磨的锃明刷亮的短刀别在了他的腰间。他蹲子,又在地上摔打起毫子菜根来,“刚才我一个人在外面磕了半天的土,还是不干净,不行舀点水出来先冲冲吧……我说……”
不知怎地,蹉蹉的眉毛眼睛突然缩成了一团,他呲牙裂嘴的问着,“什么味道……什么……”他下意识的猛地扭过头,死死瞪着刚才背对着他的跎跎,双眼满是仇恨的怒火,“才子……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