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暗影派人送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命令小白看着承浅把药汤喝下去。她想,这一定就是让她忘记这段时间所知道的一切的汤药吧?
汤药里倒映着承浅的身影,摇摇晃晃,她端起汤碗,心里还在想着,明天就要走离开了,她要记录的东西都已经放在衣服的夹层里了,应该没什么遗漏吧?拿着汤碗的手慢慢地送到嘴边,确认一番后,才将汤药喝下。
好在汤药看起来黑漆漆的,其实味道还不错,甜甜的。
小白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喝完了药,一滴没剩。“时间不早了,你睡一觉吧,明天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承浅盯着空碗底的眼慢慢地抬起来,看着小白,他的身子怎么在晃?她伸手想去稳住小白,只是刚伸出去的时候失了力气,一下子伏在了石桌上,晕了过去。
小白努了努嘴,嘀咕道:“早知道就应该让你上床躺着喝药,我还得驾着你去回去。”无奈,小白只得把她拖到了床上睡觉,静静地看她,见她呼吸均匀,连忙去模她的衣服,果然在衣袖这里模到了纸,他笑着把纸都拿出来,然后轻轻地咒骂着。“当我小白是吃素的吗?”。小白舌忝了舌忝嘴角,细长的舌尖在唇边留过津液,低低地笑着。
承浅再次醒来时,是在温暖的床上,房间里有取暖的火盆,身子有些疼,像是肌肉拉伤一般,不过最疼的还是头,身上的疼痛只伴随着动作,而头疼却是一直持续着的,这疼并不钻心,还挺得住。
她的眼珠不断地转着,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是怎么到这的?奇怪的是她什么都起不来。
掀开被子,一阵寒气袭来,她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穿着洁白的亵衣,她再转头看看,床边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衣服,是她喜欢的红色,衣服最上面还放着一个荷包,她打开看了下,里面有银票,还有十两银子和一些碎银子。
在衣服的最下面压着一本名叫《半魂刀》的刀谱,承浅心中一惊,忽然想起好像暗影说要拿断魂刀去换《半魂刀》刀谱的,可她又是在哪里?不是蜜桃园,不是金陵老宅,更不是开天门。
站起身四处看了一遍,房间里的水盆中有水,洗簌完毕后穿上衣服,意外的是这已经是一套冬装了,衣架上还挂着一件雪白的斗篷,一切穿戴好,她才出门想去抓个人问问,自己怎么在这,又是谁带她来的。
刚一出门,跑堂的小二就从这路过,瞧见了她。“呦,这位客官,您醒啦?”
承浅一愣,脑子有些迟钝地点点头。“这是在哪?”
小二是给一边的房间里送热水,手上没闲着。“这是萍水镇,您瞧,小的先把这水送进去,然后再跟您细说可好?”
“好。”她有点木讷地点头。萍水,她竟然在萍水?
小二很快地就把水送进去了,出来时她还站在门边,看样子是在等他,小二上前,顺了顺头绪道:“是这么回事,五天前有位客官送你来,说你受伤了,让你在这里静养几日,你醒了就让你自己回家去。”
她有些模不着头脑,仔细地回想着,难道她一昏迷就昏迷了五天?“这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冬至,外面的雪花鹅毛般地大,大雪封门,实在不宜初行。”
什么?已经冬至了?她仔细算了算,她好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都是空白的,这一个半月,她到底做什么了?
小二想了想,又道:“对了,那位客官自称‘暗影’,说留了一封书信给你,就在楼下掌柜的那里,小的去给您取来。”说罢,他就要往楼下走。
“不用了,我自己去取。”承浅踏踏地下了楼,刚一下楼,客栈老板不在,到是老板娘正在做掌柜。
老板娘是位五十来岁的妇人,妇人一见承浅,立刻笑着道:“这位姑娘醒了?我还寻思一会去给让我家闺女给你送饭呢,没想到你自己下来了。”
客栈里很嘈杂,只要是能坐人的地方绝对没空着,有几桌还是拼桌的,承浅站的远,隐约地听到老板娘的话,随后便走上前去,礼貌性地笑着。“老板娘,这几日我”她的眼中一片迷茫。
老板娘接过话来。“姑娘,大夫给你诊治过了,你伤了脑袋,说给你开几付活血化瘀的药,我闺女每天都喂你喝,大夫说你醒来可能会想不起来前几天的事,不过也不要紧,只是暂时性的。”
她眨了眨眼,静静地想了一会,怪不得起来时觉得有些头疼,难道是她跟着暗影来找何展齐换书,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她受伤了?对了,暗影不是留给她一封信吗?“老板娘,听说与我同行的人给我留了一封信?”
老板娘一拍手,“呦,我到是忘了!”连忙从柜台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承浅,看着门外的大雪道:“姑娘这是要走吗?我劝姑娘还是别走了,这大雪,不到明天早晨停不了,再说,北面打仗了,世道有些乱,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单身出行,实在是不方便。”
打仗?“北面打仗了?是哪里?匈奴吗?”。她急声问。
“不是。”老板娘身子往前,越过柜台,眼睛狡猾地将客栈里的人看过一番,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在承浅耳边低声道:“是白家,白家反了。”
承浅吃惊的表情一点点地破碎,如果她说的是北面的白家,那就只有一个白家了,就是前些日子在何展齐府上遇见的白迟,一定是白迟家,绝对不会错!
北方白家本是异性王,驻守北方,后来皇帝怕白家有异心,这几年正在缓慢地收回白家兵权。白家虽然是异性王,但白家只有长子从武,统领十万大军保卫北疆。次子之后均是从文,自幼便生长在南方,算是将一家子人隔绝在南北两地。
这是作为异性王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在南方的白家人,说不的不好听点,算是要挟远在北方的长子的一张底牌。
白迟就是白家的第三子,如果承浅没记错,现在在北方保卫边疆的应该是长子白征。是白征反了?那在江南这边的白家怎么办?他们不是很危险?承家与白家有亲戚的,仔细算来,叔叔家不是也有危险?远在京城的姑姑,现在是不是只有被打如冷宫的份?
这一消息真是惊了承浅,她也来不及看信,直接把信收好,急声问老板娘。“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消息可靠?”
老板娘一下笑了。“就是十天前的事,从北方传过来的,客栈这地方别的不灵,就是消息灵,一个客人嘴里说出来是假,十个客人嘴里说出来可是真。”
她又用下巴指了指一桌人,那桌人的穿着华丽,但从衣服样式和纹饰上来看,像是北方人。这便又对承浅道:“北面乱了,不少在南方有家产的人全都转移过来了,这不就是被大雪困住的北方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惊天动地的消息了,不管怎样,承家这次一定会被朝廷注意,毕竟爹爹是武林盟主,又掌管江南道的漕运,承家的状况真是不乐观!尤其是作为皇后的姑姑,她原本还想让承苑做王妃,这样一来,计划一定泡汤了。
承浅拿着信封,拖着脚步往楼上走,想自己静一静。
“姑娘,中午了,我叫小二给你送些饭食吧?”
承浅只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好,自己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关好门,开了窗,外面没起风,只是鹅毛般的大雪飘个不停,看的她不知所措。
心中不停地问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半个时辰后,小二送来了饭菜,承浅并不觉得饿,还是站在窗边看雪,原本冒着热气的饭菜很快地凉了,承浅的思绪却一直没静下来。
或许是天色都暗了,承浅才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爹爹的武林盟主之位极有可能保不住了,江南道的漕运会有危险,但不会马上被收回,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要是大怒,说不定会被诛十族!
所谓九族,从自己往上数:父、祖、曾祖、高祖;再自己往下数:子、孙、曾孙、玄孙,总共九族,十族就要再算上门下门生。
婶婶是白家的女儿,自然逃不过了,就连承苑也逃不过
白家这一造反,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承浅心里忐忑不安,不敢再去想后果有多严重,只是在她正欲关窗之时,心中有一个想法萌生了出来,她竟然希望这场战争是白家胜,这样起码能保住承家!
这样的想法就像是一粒毒瘤,慢慢在承浅的脑中生根发芽,最后她竟然去想,该如何如何去帮助白家夺位,如何如何打进帝都,如何如何稳住承家的在江湖以及江南道,乃至这个国家的地位。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承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身体冰冷的没有温度,她可以透过门看到外面人的身影,应该是一个男人。“谁?!”她警惕的问。
“小浅,是小浅吗?”。外面的声音
承浅过去开门,门打开,承浅看到的是肖唯,俊美的脸上毫无血色,眼圈黑黑的,眼睛里尽是血丝,眉毛和睫毛上都冻上了冰雪,黑色的貂皮衣上全是雪,她愣住了。“肖肖唯”
“小浅!”一声沙哑的低喊。
下一瞬她就觉得自己被人拥抱住了,那拥抱寒冷的不带有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