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浅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将包袱里一张银票拿了出来,虽然只有一百两,但却足以过好下半生,这也是她最大的极限了。“你把乌云踏雪带走,离开江南道,也不要去北方,这两边动荡会比较大,难保不会牵连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她把银票塞到小九手里。
小九拿着手里的银票,真的要任由她送死吗?他突然伸手,想去抓承浅的穴位,然而承浅却早就看出他的意思,一把擒住了他。小九的手落了个空,被承浅压在身下,他的委屈顿时袭来,脸被她死死地按着,然后劝道:“小浅姐,不管是鬼权还是欧阳落,你都斗不过他们的,我们一起走,一起走好不好?”
她知道小九只是想出手把她打晕,并没有杀气,听了小九的话,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小九也已经站起身,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地看着她。
躲开那种被人逼视的目光,她沉声道:“开天门会继续存在,爹爹会长命百岁,我与肖唯会白头到老。”她抬头,看着小九,镇静地道:“只有揪出了那个幕后黑手和内鬼,我刚才说的那些才会实现。”
小九抽泣两声,将银票攥的紧紧的,最后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听话是不是?来开天门给我做侍卫时,是怎么说的?”她问小九。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小九发誓,一辈子都听小浅姐的话,绝不食言。’那个孩子对她发着誓言,一守就是十几年。
“可,可那一切的前提是是”小九想继续说,却发现他找不出一个能说服她带着他的理由。
“是什么?你说一辈子都听我的话。”她站起身,把他紧握着的手打开,把银票舒展开,然后塞到他的衣怀里,“绝不食言。”
他真的长大了,各自与她一边高了,可以娶妻生子了。蜜桃园里的那些孤儿都死了,这些仇她也不会忘。“走吧,现在走,马上就走。”她又怜惜似地模了模他的头,柔顺的头发就在肩头。“我心意已决,你好好待乌云踏雪,走吧。”她推他,往窗边推。
小九放弃了,接触这么多年,他也了解她的性情。
打开窗,一阵凉风吹来,小九回头,“小浅姐,你要保重。”
她点头。“你也一样。”
他重重地点头,最后飞快地吻了承浅的唇瓣一下,好像还没品尝到那种吻的味道,就已经离开了她的唇,再一眨眼的功夫,一道黑已经已经窜出了窗。
小九唇瓣的温度没留在她的唇上,冰凉的一片。
她看着月夜,自嘲地笑了笑。
承浅在客栈住了三天才租到一艘船,因为快要过年,水面又冷,所以没有船家愿意租,她花了比平时多出五倍的价钱对方才答应。
满载着希望的船出发了,一路向南。
这个时候易瞎子不会往北边走,他只会一路往南,然后在春季再从南往北走,这样也正好应了时节。
易瞎子不是双眼都瞎了,只瞎一只左眼,江湖上传闻,另一眼是为了给人易容所付出的代价。
承浅在每一座渡口城镇都停下来,先打听有没有瞎了左眼的老先生,一路走走停停,出了正月,眼看就要开春了。
这一路上眉梢听到北方的事,听说北方打的仍旧凶悍,白征的军队已经自霸一方,并且继续屯兵继续往南打,与开天门有关的消息没有,不过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却有了,是何展齐。何展齐带领着武林人士以为苏家报仇的名义,说爹爹屠杀苏家满门,然后才夺来这个武林盟主这个位置。
而现在爹爹被何展齐推翻,何展齐成了武林盟主,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阳春三月,百草欢长的时节,一叶扁舟从桥下轻轻划过,船家一边抽着烟袋一边看着水面两边的船,寻找着雇主所诉的那条不起眼的游船。
她说船上画着苍鹰,代表着船主的桀骜不驯,船家觉得好笑,如果是他,定会在船上画一些鱼,遨游山河湖海才对。
承浅到也模到了点线索,在上一个小镇听说过有一条画着苍鹰的船到这里,置办了一些东西就往下游走了,所以承浅只得顺着水继续南下。
泗水,古色古香的水镇,进入泗水镇后,船就慢了下来,承浅站在船头,也瞭望着。
“姑娘,你看那艘是不是?”船家用烟袋指着停靠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船,他瞧见船头上有一男孩站在那里,手上拿着药罐子,听到他们的声音正往这边看着。
她看过去,那个男孩她不认识,这艘船的船身确实画着苍鹰,八层就是它了吧。“考过去。”承浅道。
男孩看着他们往这边来,拿着药罐子就往船舱跑。“师傅师傅,来生意了,来生意了!”
承浅本还不确定,这样一听,已经确定就是他了。
回船舱拿了自己的包袱出来,船很快地靠过去,承浅让船家先找个地方把船停下,她自己跳上了易瞎子的船。
刚才跑进去的男孩搀扶着一个老人出来,他的左眼空洞洞的,应该是被人直接挖走了眼珠子。另一只略有浑浊的眼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她恭敬地行了个礼,沉声道:“晚辈承浅,拜见易先生。”
易瞎子迈前一步,垂头想了片刻,“你和承震天什么关系?”
“易先生口中说的承震天正是家父。”她如实回道,没有隐瞒。
他立刻四下看了看,然后略有紧张地道:“这不是说话的地,咱们里面说。”
承浅恭敬地作了一揖,随着易瞎子进去了。船舱是个很普通的休息处,承浅好奇他的易容工具都放在哪里了,所以她好奇地看着,易瞎子再次问话,她才回过神来。“看样子,你爹还没死啊?”
她老实地站在那里,然后如实答道:“开天门修建在开天谷内,开天谷有三十八道机关,相信这些日子,何展齐正为如何开启机关发愁呢。”
易瞎子也咧开嘴笑了笑,赞道:“承震天这个老滑头,自然不会死的这么容易,何展齐放话,承震天已经死了,你应该知道吧?”
承浅点头,“知道。”
“你来我这一定是让我帮你吧?说说,你要易容成谁?还是随便改变一下容貌?”他到是来的直接。
“先生不问问我为何要易容吗?”。她好奇,易瞎子为人易容的事是人尽皆知的,但他为人易容总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知道这人易容的前因。
易瞎子摆了摆手。“不问了,帮你易完容我就金盆洗手,隐退山林了。”他长叹一声。“年龄大了,折腾不起了。”
轻轻的叹息从鼻尖涌出,承浅慢慢地牵动了嘴角,然后对他道:“先生,我要易容成另一个人。”
他先是站起身看了看承浅的相貌,“易容成女人还可以,男人就难了一些,你要易容成指定一个人,又想瞒得住大家的法眼,就必须得抓住这个人的一切习性,现在你告诉我,你想易容成谁?”
把包袱放在小桌子上,从里面找出一张纸,将纸展开,那是一个很清纯的相貌,笑起来嘴角带一个酒窝,她已经死了,她是瑶红。“不知先生能易出来几分像?”
易瞎子立刻走上前来看了眼她手中的画,另一手捏着承浅的脸,手指用力地揉捏着她脸上的皮肤。“至少九分像,你们脸型都很标准,不需要太多掩盖,这样自然。耗费时间的是做一个人皮子,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做出来,戴人皮子得用一个时辰,可以维持一个月的时间。”
承浅点头,把包袱里的钱拿了出来,只留了一部分路费钱给自己,把其余的都放在了桌上。“一共是五百两银票,还请先生笑纳。”
他摇摇头,“丫头,这钱我就不收了,我欠你爹一条命,帮他女儿做个面皮子,一个面皮子换一条命,我赚大了。”说罢,他又笑了两声,往通往顶舱的楼梯走去,边走边道:“我只能给你做个面皮子,其它的东西,还得靠你自己,面皮子做出来之前,你就住在船上吧,想想怎么改变的外形。”
“如此的话,打扰先生了。”她对着那背影微笑了下。
“娃子,去叫老五开船,往金陵方向走,半个月后能到就行。”他上了楼梯,承浅已经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承浅看着自己手上的画,这幅画她画的入木三分,莫名的,看着这幅画就流出了一滴眼泪。
那个叫娃子的男孩已经跑出去让船家开船了,承浅站在船上,感受着水面的一点点波动,心里也泛开了涟漪。
为何她要以瑶红的面貌去回开天门?她只是想确定一件事,确定一切是不是真如她想的那样。
承浅自知,如果要扮作瑶红回去还需要做很多改变,例如瑶红是直发,她是卷发,她要尽可能的让自己与瑶红相同,说话时的语气,声调,生活习惯等等。
幸好他们自幼陪伴,她足够了解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