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可就不懂了。”刘备迷惑地问道,“既不分兵,又不合兵,那么怎么打呢?”
阎柔道:“怪兄弟没有说清楚。其实,并不是分兵与合兵的问题。咱们前面,无论是分兵还是合兵,都是要与敌军交战的,都是正面进攻。兄弟的意思,其实就是不交战,不正面进攻。”
“哦,这样说,我就懂了,”刘备又问,“那具体该怎么做呢?”
阎柔道:“具体怎么做,其实还是取决于敌情。兄弟所想的行动,其实有两步。第一步,是我军集中全力,分头攻战附近的县城。我想,攻占十座左右的县城吧。十座县城,每座城池的武装力量都只有三百个人。五千士兵一到,肯定会立即投降。就算是不投降的。三百人能守多长一段城墙。只消我军五千士兵散开,肯定能找到没有人的地方,爬上城墙。因而,一定会打下来,而且,基本上没有什么伤亡。这第一步,诸位以为如何呢?”
公孙续道:“不错,不会有什么伤亡。肯定能打下来。”田楷则问:“我军是要抢劫城内的东西吗?这恐怕不太好吧……”
阎柔打断道:“当然不会抢。哥哥仁义传世,将来还要治理这个地方呢,又怎么能抢呢?”
关靖终于想到一句好说的话了,问道:“那我军攻下这些县城来,是干什么用的呢?不会直接就开始治理了吧?”
阎柔道:“敌军转瞬即至,时局尚未安定,当然不会直接就开始治理。我军所做的第一步,攻占十座县城,实际上就是向公孙度宣战,让公孙度知道,我军开始打他了。”
公孙续道:“阎司马,这我就不明白了。通常打仗这种事情都是越隐秘越好,为什么我军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让敌军知道呢?”
阎柔道:“其实,该不该让敌军知道,应该因地制宜,区别对待。我们需要判断敌军有不知道和知道的两种情况下,分别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然后把这两种行动的后果进行比较,看看哪一种,是对我军有利的。最后再决定是否让敌军知道。”
公孙续道:“阎司马。你说得很有道理。你能就拿眼前这件事情,仔细说说吗?”。
……
阎柔道:“好。前面我介绍过公孙度的基本军情。其实上,我所说过的基本军情,也就是公孙度方面不知道我军进攻的安排。他们的这种安排,对于我军攻打一般县城有利,但却不利于我军全面占领辽东和玄菟。这样,我军就走了一步,攻占了十座县城。让敌军知道了。假若公孙将军你就是公孙度,哦,对了,你们都姓公孙啊,该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亲戚关系,”公孙续忙道,“都姓公孙,应该是凑巧了吧。假如我是公孙度,得知我军进攻的消息之后,当然就会派兵来打了。”
“对,”阎柔道,“公孙将军说得很对。公孙度一定会出兵。但是,公孙度会怎样出兵呢?”田楷道:“我猜。公孙度会派他的两个儿子前来。”
“哈哈哈哈,”刘备笑道,“田别驾料中了,不过,却笑死人了。公孙度在襄平,公孙康在昌辽,派公孙康来是完全能办到的。但公孙恭在朝鲜,也就是我们的东面。公孙恭的所在,离公孙度十万八千里,中间还隔着我军。因而,公孙度派公孙恭前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呢,公孙恭知道我军进攻的消息之后,自己倒是会领兵前来的。所以说,田别驾料中了,但是,却笑死人了。”
众人都笑了。然后,公孙续又问:“敌军来了之后呢?我想,我军如果仍然占据十县,应该是不行的。是否应该紧缩到一座县城里面,然后等敌军来攻打呢?”
……
阎柔道:“公孙将军的想法也不错。紧缩到一座城池,敌军就无法对我军各个击破。而且,我军还占据了城墙之利。士兵五万。敌军则只有四万。在攻守易势的情况下,我军一定能够守住。”
“守住?”公孙续一愣,道,“莫非我军不出城迎击敌军?”阎柔道:“出城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出城之后,就跟前面我们说过的分兵的结果一样。等到我军战胜那四万敌军的时候,我军能剩多少人呢?又能补充多少俘虏呢?”
严纲插言道:“五万对四万。惨烈的话,我军大约能剩下两万多士兵。俘虏大概接近一万吧。也就是说,战后,我军士兵人数为三万。而襄平那儿,公孙度还有四万。确实跟分兵最后遇到的问题差不多。”
公孙续又问:“难道我军就只能守吗?我总觉得,守下去,似乎不太好哎。”“不错,这种感觉我也有,”阎柔道,“我军孤悬城内,自身粮食虽然多,但只是个确定的数目。吃一点就会少一点。而城外的敌军,则能够从各地得到补充。因此,如果我军一味地防守,时间一长,粮草必然接济不上。届时粮草一缺,军心必乱。毋需敌军攻城,我军就自然溃退了。”
公孙续吸了一口气,道:“这守又不能守、打又不能打,到底我军该怎么办呢?”阎柔道:“公孙将军为何没想到逃呢?”此言一出,连旁边的刘备也吃了一惊:“啊!逃?”
……
阎柔道:“哥哥别一惊一诈的,把兄弟我也吓了一跳。不错,就是逃。或许。不应该用‘逃’字。但兄弟肚皮里面的墨水有限,一时之间,还没想到别的更合适的字。”刘备道:“贤弟语出惊人,其中定有深意。能明白告知否?”
阎柔道:“兄弟我这不是正在说嘛。我军不能打、不能守,除了逃走,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公孙康南下了,到了现在的平昌附近。而我军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当然不是北平。如果是北平,我军就不来了。实际上,我军准备去的地方,就是公孙度的襄平。”
“啊?”刘备又吃了一惊,“你这是。直杀敌军心脏……妙计啊、妙计!”阎柔道:“哥哥,下次别这样突然大叫行吗?”。旁边公孙续则插言问道:“阎司马,襄平有兵四万,我军能顺利攻下来么?”
公孙续这一问,刘备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还是五万打四万。而且,还是拖不起时间。时间一长,又是前后夹攻、月复背受敌。故此,刘备叹了一口气。
阎柔道:“哥哥也不用叹气。公孙度的四万兵,跟他两个儿子的四万兵,那是大不相同的。好打得很哪。”刘备道:“哦,有什么分别呢?”
……
阎柔道:“其实,要说单个人的作战能力,也都差不多的。甚至可以说,公孙度本人那边的士兵还更强一些。公孙度在崛起的时候,打过不少仗。直到半年之前,还打了玄菟和乐浪。可以说,公孙度那边的士兵,都是能征惯战的士兵。而他两个儿子的士兵,里面的俘虏就多了。”
刘备问:“既然如此,那怎么公孙度那边还要好打一些呢?”
阎柔道:“是因为将领。不是我说公孙度那边的将领不行,而是公孙度自己就这么挑的。凡是会打仗、能打仗的将领,就都在两个儿子那儿。公孙度留下的呢,就是些没主意的、听话的将领。不仅如此,公孙度还下达了严格的命令,军营里面,稍微大一点的事情,都必须由公孙度本人亲自下令。时间一长,就算是有点主意的将领,最终也会变成没有主意。”
刘备又问:“那兄弟觉得,我军战胜公孙度那四万人之后,占损如何?”
阎柔道:“刚才严将军算过,如果我军面对的是公孙度的两个儿子,五万对四万,最后我军变成三万。但是对公孙度本人就不同了。不仅战斗的过程会大大的缩短,而且战损一定不大。兄弟我就按照不太乐观的估计,算我军损兵一万吧。然后我军能补充到两万俘虏。人数将变成六万。其效果,当远胜于对阵那两个儿子。”
田楷则道:“但是我军迟早都会面对那两个儿子呀。阎司马认为。我军能够赶在那两个儿子救援襄平之前,就战胜那四万士兵吗?”。
“不错,在公孙康、公孙恭回师之前,我军定能拿下襄平。”阎柔道。田楷又问:“那,整编俘虏的时间恐怕是没有的吧?”
阎柔道:“整编俘虏,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实际上,得到那些俘虏的时间肯定是有的。但是呢,要把那些俘虏变成我们自己的士兵,形成差不多的战斗力,那些的时间,是肯定没有的。”
田楷道:“照阎司马刚才的分析,最后的情况是,我军有兵六万,但其中两万是俘虏兵,是不能上阵的。于是,我军以四万对阵公孙康和公孙恭的四万。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取胜的把握嘛。”
……
阎柔暂时没有回答,就这么沉默着。停了一会儿,见众人均没有说话。阎柔就道:“公孙将军想到什么没有呢?”公孙续一怔,道:“没有。”刘备见了,笑道:“莫非我军又要逃?”
阎柔也笑了。不过,笑过之后,阎柔却道:“哥哥所言极是。我军正是要逃。”
刘备大吃一惊。这是第三次大吃一惊了。刘备嘴一张,刚想“啊”一声,立即就发觉了。硬生生忍了回去。道:“这次我干脆不问了。兄弟的心思,实非我等所及。干脆就不要谦虚了。竹筒倒豆子,全部说出来吧。”
阎柔道:“哥哥言重了。兄弟并没有超过常人的想法。兄弟的想法,就是从常人中得来的。田别驾应该能够从兄弟的言谈举止中察觉得到,兄弟没有读过什么书。既然没有读那么多的书,想法是由何而来的呢?真的是从众人而来。诸位先说一,兄弟再举一翻三。如果没有诸位的引导,兄弟我就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一团。”
刘备道:“少废话,还不快快讲来,我军要怎么逃,逃到哪儿去?”
阎柔道:“好,兄弟这就说。这里,自然也跟前面一样,有个比较。如果不逃,四万对四万,另外两万俘虏不能上战场,就算能胜,也必然是惨胜。那样的后果,是很难接受的。如果我军逃走,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对于公孙康、公孙恭来说,我军若是不逃,大敌当前,定然并肩携手,共同对敌。有句话叫做‘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二人定然配合默契。更因为父亲新亡,同仇敌忾,又有些像‘哀兵必胜’里面的哀兵。一般地说来,我军若是不逃,并不只是没有取胜的把握,而是多半会全军覆没的。
“但是,我军逃了。这就不同了。公孙度死了,公孙康、公孙恭当然会伤心。然而,辽东由谁做主的问题立即就摆到了桌子的上面。公孙康是长子,按理说,应该由公孙康继续公孙度的位置。但是公孙恭会甘心吗?不会。他兄弟二人,相互间一向龌龊,都瞧不起对方。因而,我军一逃,那公孙康、公孙恭自己就会跟自己人打起来。
“因此,我军也就不挑什么地方了。只要能尽快离开襄平就行。我军将逃到草原大漠上去。当然,我军会留下一些细作,探听公孙康、公孙恭的情况。等他二人打得差不多了,我军再度回师,采摘胜利的果实。到那个时候,他兄弟二人的四万人马,能剩下两万就不错了。
“兄弟我说完了。哥,你觉得怎么样?”
刘备听了,呆了一会儿,才道:“太好了、太好了。适才我还说兄弟妙计。看来这妙计二字根本就不足以形容兄弟的智慧。应该说神计,对,鬼神莫测之计。兄弟效力于我军,实乃百姓之幸、苍生之福啊。”
阎柔道:“哥哥就别糊弄兄弟了。兄弟这副骨架,共有几斤几两,兄弟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