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雷又招道:“你怎么知道他要告军师?”
张晋明道:“实不相瞒。适才学生得到密报,说是有人要告军师。学生也只是瞎猜而已。是不是这个老人要告军师,军师一问便知。”
雷又招笑道:“哦,还这么复杂?哎,那位老人家,是要告我么?告我什么呢?”
老头似乎并没有听清,闻言后丝毫没有反应。一旁差人急促地提醒,老头才道:“我告军师所骑之马,后面是光的。”
“什么?”雷又招诧异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晋明上前代为答道:“启禀又军师,为了净化街道,积储肥料,本月十日,闭合堂常执会通过一项法令:凡进入成都城内所有的马、骡、驴、牛等牲畜都要在后面系上一条口袋。这个老人所说的,应当指此。”
本月十日,雷又招想到:算起来应该在成都接到大理降书之后。也就是说,所谓马后袋,是在自己和四妹很可能轻骑简从,只率小队人马南下的情况下,闭合堂常执会事先所作的安排。只不过自己和四妹战功赫赫,如此轻微的罪名又岂能奈何得了?况且实际上现在已经是全军出动,兵临城下。此时,闭合堂常执会绝不会在这些小节上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雷又招端坐马上,微微欠了欠身,道:“抱歉。关于马后袋的新法,我们军队不知。王法有云:不知者不为过也。故此我和四妹都没有过错。”
那老头当即喊道:“官府的法令官府不知,怎么也说不过去。我不管你们官府内部是怎么样的,你们官府中人带头违反官府的法令,总得给我们百姓一个交待。”
雷又招只得向张晋明问道:“马后袋的法令可是闭合堂常执会直接颁发的?”
“不是。”张晋明答道:“是闭合堂常执会提议,由杂政司颁发的。都怪学生考虑不周,没有事先提醒军师。”
“违反这条法令有些什么处罚?”雷又招又问。
张晋明答道:“违反者罚钱一交子或者掌脸二十。”
“嗯,”雷又招转头对老头问道:“就算我错了。老人家是要惩罚我带的百名骑兵还是只惩罚我跟我四妹?”
老人道:“你的骑兵我不敢惩罚,我怕他们报复。就惩罚你们两姐妹。”
“那么,是希望我们被罚钱还是被掌脸?”
“你们秭归雷家,有的是钱。我不要钱,我要掌脸。须由我亲自来打。”老头道。
听到这里,雷又招望了望张晋明。张晋明一边避开,一边摇头叹道:“村夫愚顿,学生亦无可奈何。”
那知雷又招的心中根本就没有面子二字,跳下马,走到老头身前,道:“老人家请打。打完了,我再叫四妹过来。”
那老头似乎根本没想到雷又招会答应掌脸,当即被吓得退了一步。张晋明立即上前,喝道:“万万不可!又军师是什么身份,焉能受你这老匹夫之辱?快给我拿下!”
这一次,差人一下就抓住了老头。并迅速带走了。
张晋明转头陪笑拱手道:“又军师息怒,绝军师息怒。两位军师以前住过的锦江庄园早已清扫干净。还请稍息片刻,待学生亲自去劝劝那位老人。学生保证,一定会领他来向两位军师赔罪。”
“你且退下,待我与四妹商量一下。”雷又招说完,返身走回。雷绝招亦下了马,迎上两步。
雷又招低声道:“怎么办,你且拿个主意。”
“唉,今日之事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有什么办法?”雷绝招也小声说道:“他们明显欲置我们于死地。马后之袋,只是软禁我们的借口而已。而软禁我们却不直接反目,只因为大军兵临城下,他们还有少许顾忌。”
雷又招道:“那不就遭了。我们不在,军队只能由温姑娘指挥。而温姑娘人如其姓,温吞吞的,绝对不敢和闭合堂硬来的。”
将近午时,百名骑兵原路返回,自北门而出。行至苏坡附近,遇见了并行南下的大军。最边上乃是子支一保四甲弓兵营,统领此营的监军敖闻喜正巧随队经过。敖闻喜一眼望见自成都而来的百名骑兵。便立即拉住马缰,吩咐旗牌官领来骑兵队队长问话。
骑兵队队长谭新竹,来自四川荣昌,一直是普通士兵,最近才被提拔为骑兵小队的队长。这个官职虽然不大,但因为其直接隶属中军,能够享有相当的特权,故此不一定要看其他监军的脸色。但谭新竹却依然执礼甚恭,远在十丈之外就下了马,然后跑到敖闻喜马前,单膝点地:“卑职参见监军。”
“请起。”敖闻喜肃脸问道:“中军骑兵小队今日应该跟随两位军师自成都北门而入,往南门而出。如今你们逗留此地,可持有军师的令箭吗?”。
谭新竹慌道:“卑职虽没有令箭,但的确奉了军师之令,骑兵队全队士兵可以作证。还望监军详查。”
敖闻喜道:“军师治军严谨,岂容得这等事情。”
谭新竹解释道:“当时事态紧急,军师或许是忘了,或许她们今日身上根本就没有携带令箭。”
敖闻喜道:“小小一个成都,对两位军师来说,有什么事能够称得上紧急二字?不过,你说她们今日没有携带令箭,倒是很有可能。只不过口说无凭。按军规,我还是要把你和你的骑兵小队扣下,他日再交给中军发落。现在,如果你告诉我军师下达的是什么样的命令,我权衡之后或许可以替你代办;如果你不告诉我军师的命令,那么因此而延误战机之责,就在于你了。”
“军师下达的命令,就是让我们原路返回。”谭新竹道:“其实这个命令卑职也不太懂的。昨天晚上。我们就在这儿附近宿营。现在营帐已经被兄弟部队收走了。怪只怪卑职当时少了一问,是要我们返回到这里,还是一直返回到灌县的中军。”
“哦?”敖闻喜因为思考,抬头望天。身子扭动,跨下战马以为催其起步,便往旁边走出几步。敖闻喜警觉之后,右脚一敲马镫,又转了回来。敖闻喜问道:“两位军师现在何处?”
“在成都。今日街上发生了一点事情,有一个老头要告两位军师,她们就只好在留在成都了。”谭新竹道。
“告军师?”敖闻喜猛地转过头来,“什么罪名?”
“说是什么战马的后面是光的……”紧接着,谭新竹将张晋明对马后袋的解释照搬了一番,最后说道:“本来应该是不知者不为罪的,但两位军师息事宁人,认打认罚,打罚随意。那个老头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军师?幸亏闭合堂的张大人派人把老头拖走了,我们才不至于丢脸。张大人说了,一定能劝得那个老头回心转意,撤销对两位军师的诉讼,心甘情愿地向两位军师赔罪。”
谭新竹唾沫四溅地说完了。对于自己的表述,深感满意,神情亦有些怡然。敖闻喜听了却震惊异常。整个人似乎呆了。隔了良久,才把旗牌官叫过来,命令道:“放雷鸣。中止一切行动。”
雷鸣,指的是一种特别响的鞭炮。军中规定,在特别紧急的时候才能使用。听到雷鸣,则停止一切行动,等待中军进一步的指示。
敖闻喜道:“队长,快将当时走在最前面的、最靠近两位军师的骑兵唤他四五个来。”
雷鸣炸响,附近的部队听到之后也跟着炸响雷鸣。就这样一声接一声扩散开来,南至成都附近的桂溪、保和等地,北至灌县以远的白鹿顶一带。很快传遍了全军。
因为雷又招、雷绝招二人游马成都,此时温玉华坐阵中军。听到远处雷鸣之声,温玉华吩咐亲兵作好准备,等听到近处雷鸣之声后,依次序炸响雷鸣。然后,温玉华走进雷招弟、雷再招的帐篷:“再招,别吃饭了。你的马快,要辛苦一下,马上去接你的两个妹妹。”
“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雷再招问道。
温玉华道:“南面传来雷鸣之声,表示有最紧急的军情。我想,可能是发现了大理军队在成都附近出没的踪迹。又招她们现在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雷再招顽皮地道:“不会是那个闭合堂常执会的张晋明在兴风作浪了吧?”
雷招弟训斥道:“这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说笑?”
“好,好,我这就去。”雷再招立即放下饭碗,提了铜锤往外便走。还未走到马房,便提前喝道:“人呢?赶快给我备马!”几个马倌吓了一跳,一看是雷再招,厉害的角色,便没敢多言。不一会儿,马备好了,一名马倌把缰绳递到雷再招手里。雷再招正准备往马鞍后面挂铜锤,温玉华赶来止住,道:“又不是打仗,把锤留下,马轻一些。回来的时候可是三个人同骑一匹马。”
“嘿,我怎么没想到呢?”雷再招扳鞍认镫上了闪电追风驹,“我可走了?”
温玉华轻轻拍了一下马臀:“快去快回。”
雷鸣最先在苏坡炸响,自苏坡至中军的道路就必须畅通。正在沿线官道之上迁移的军队也因此让在一旁,腾出两丈左右的宽道。
不仅如此,沿线军营都要提前准备十匹马,以备前往中军之人换骑。在前往中军之人换马离开之后,还要再次炸响雷鸣。
雷再招自然不用换马,闪电追风驹一路风驰电掣,十分快捷,轻易地超越一个又一个南下的哨骑。对于北上的哨骑,往往在对方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便擦身而过了。
过了一个骑兵营。猛听背后一声雷鸣炸响,雷再招吃了一惊:这就跑过了?似乎还没见着人嘛。
雷再招圈马回转,随便朝道边的士兵问道:“刚才炸雷鸣的地方在何处?”
士兵们看见雷再招是个年轻女子,而军中年轻女子就只有区区五人,个个都是大人物,均得罪不起,就纷纷说道:“在那边。”“不远,前面就是。”
雷再招驱马走出几十丈之后再问,如此反复,很快就找到换马之所。一问才知,前往中军的只是几名中军的骑兵。
原来并没有多急!雷再招想道,按照温玉华设想的最紧急的军情,雷又招、雷绝招必然会尽快赶回中军。现在她二人并没有往回赶,而只是派遣几名中军骑兵报迅,其结果就肯定不是温玉华设想的军情。也就是说,并没有温玉华设想的那样紧急。
于是,雷再招跳下马来,道:“来,大叔,给我的马喂些草,再喝点水。”
“好马!”马倌赞道:“真是好马!”然后一边做事一边搭讪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呢。”停了停,又问:“嗯,这位姑娘,请问您是又军师还是绝军师?”
“我是再军师!”雷再招说完,自己也笑了。
耽搁了很久,雷再招一点都不急。雷再招计算,报讯之人一路换马行去,最早只能在未时二刻赶到中军,自己只需要在未时初刻赶到就行了。反过来说,如果加速赶上,却又能如何,总不能与这些骑兵共乘一骑吧。
娇阳略偏,雷再招带回报迅人身份的消息。温玉华听了也感到十分诧异,却只道:“辛苦了。你去吃饭吧”。
未时二刻,中军骑兵队谭新竹等五人赶到。温玉华将他们唤进营帐,先道:“你们先别乱,一个一个来。我问到谁,谁说。谭新竹,你先总体说一下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
谭新竹答道:“没有什么紧急大事,是子支一保四甲弓兵营的监军放的雷鸣,要我们报讯。”
没有紧急大事还放雷鸣,真是岂有此理。温玉华将头低了下去,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冷静之后又想,子支一保四甲弓兵营的监军,不就是敖闻喜吗?而敖闻喜乃是雷又招首批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