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很容易就翻转过来,我又回到那条暗道。不顾君若雪喋喋不休的追问,我拉了她快速逃离,一刻也不能停。直到离开老远,我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是谁将她的尸身保存下来的?爷爷吗?依皇后之言,爷爷为爹爹的死恨透了她,没道理费心去保存她的尸身才对,那又是谁?
我浑浑噩噩的想着,脑子乱成一团。君若雪不安的摇着我的胳膊,小声问:“杜诗烟,你在画像后看到了什么?怎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我摇摇头,心头的那把火越烧越烈。让我一刻也冷静不下来。我烦燥不安的站起身,从君若雪手中抢过油灯,又来来回回的把壁画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越看,我心头的恐慌越强烈。那个答案如鲠在喉,压我的喘不过气来。
壁画不仅记录了一对男女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也记录了做画人笔法从稚女敕到娴熟的成长蜕变。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我的心中酸涩莫名。
突然,黑暗中有夹杂着哭泣的惨叫声传来。如惊雷,撕裂黑暗与寂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如响在耳边。君若雪大叫一声抱住我。混身发着颤:“就是这个声音,好可怕”
我深吸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在黑暗中辨别声音的方向。声音竟是从另一个通道口传来。我拔剑出鞘,大着胆子迈了进去。
君若雪拉住我的手,声音中带着惊惧的哭腔。“杜诗烟,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去?”
“有些事,不管你再怎么逃避,该面对的,早晚有一天都是要面对。躲也躲不过。”我苦笑着劝她,却更像是在劝我自己。
“可是……”她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跺跺脚跟了上来。双臂更加抱紧我的胳膊紧紧的贴着我。
一个拐弯后,惨叫声嘎然而止。前方陡然变的宽敞起来。已隐隐可见人影。潮湿的空气中也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腐烂的臭味。我们借着石壁做掩护,微微探出头往外看。
借着微弱的光影,只见两个黑衣人抬着一个貌似人形的东西向我们走来,我大吃一惊,赶紧拉了君若雪缩到石壁后。
那两人却在离我们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不知开启了什么机关,我们脚底前面的地板开始收缩,露出一个宽约十尺的大洞来。
随着洞口开启,冲天的腥臭气自洞中散发出来。我借着昏暗的光影瞥了眼。却见洞中层层叠叠的尸骨堆积成一座座小丘。无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着。有些皮肉已经腐烂贻尽,只留森森的白骨。而有的明显才刚死。透过破破烂烂的衣衫,清晰可见伤痕遍布的身上挂着淋淋的血肉。
我在君若雪发出尖叫前一秒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也同时捂紧我自己的鼻子,闭上眼,极力克制作呕的感觉。
“咚”的一声过后,腥臭味渐渐淡了,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放开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平息心中的惊恐。而君若雪早就吓的浑身瘫软,捂着嘴爬在我背上大气也不敢出。
我狠狠的喘了几口,压下胃里不断上涌的酸涩。扶起手脚发颤的君若雪刚欲爬起身,两道黑影如鬼魅现身眼前。君若雪反应过来,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惊叫。黑衣人手臂稍稍抬了抬,一道银光闪过,君若雪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君若雪……”我惊叫一声,挥剑向黑衣人砍去。还没近身,脖颈猛的一痛,便晕了过去。
我在一片火光中幽幽醒来,却见身处一个宽敞的石室里。入目的是层层叠叠的淡粉色的红绡纬账。四侧光滑的石壁上嵌着的火盆中燃着熊熊火焰,把偌大的厅堂照的亮如白昼。空气中迷漫着浓郁的幽香。
君若雪反趴在离我一尺开外的地方,一动也不动。我揉着酸痛的脖子挣扎着站起身,只觉天旋地转,头痛的厉害。
“若雪……”我费力的爬起身摇了摇君若雪,她皱紧眉头申吟了两声慢慢睁开眼睛。
“君若雪你没事吧?”我挣扎着扶起她,紧张的问道。
“没事,只是脖子好酸。”君若雪摇摇头,捧着头缓缓爬起身,左右看了看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茫然的摇摇头,举目四下张望。偌大的石室宽敞空旷。只有四根鼎立的石柱伫立在堂中,石室正中央巨大的九龙紫檀木香炉中有袅袅的熏香如烟雾般升起。想来空气中那股馥郁的幽香必是来自这里。
好浓郁的香味我揉揉直想打喷嚏的鼻子。想起昏迷前看见的死尸洞,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难道这些过份浓烈的熏香是为了掩盖地底的尸臭?
“杜诗烟,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做什么?不会想杀了我们灭口吧?”我思量间,君若雪不安的拉着我的胳膊问道。
“不会。如果他们想杀我们,当时就动手了。何必带到这里这么麻烦。”我摇头否认。其实我更好奇的是那两个黑衣人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而洞里死的那些又是什么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先四处看看……”刚迈出一步,眼前一阵阵眩晕。我不得不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我摇了摇越发昏沉的脑袋接道:“四处找找有没有出口。先离开这里再说。”
君若雪点点头,指着我有脸忧虑的问道。“可是你没事吗?你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我用手拍拍疼痛难忍的脑袋,摇头。“没事,可能是这里的熏香味太浓,熏的我头昏。出去就没事了。”
君若雪眼中忧虑却更重了,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乖乖的在四周墙壁上模索找寻有没有机关。
我的头痛的越来越厉害,从最初的闷痛渐渐变成撕裂般的剧痛。一阵阵眩晕袭来,我已几欲站不稳。浑身发着颤,心肺好像要撕裂般剧痛。就连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剧烈的咳漱着,揪紧胸口的衣襟无力的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杜诗烟”君若雪大惊,惊叫一声跑过来忙搀我在墙角坐下。用衣袖帮我擦着脸上的冷汗。焦虑道:“看你的样子,双目赤红面色发青。莫不是这熏香有毒?”
我无力的摇摇头。冲她挤出一丝苦笑:“如果熏香有毒,为何你没事?想来是牵魂散的毒发作了。”
记得月先生说过,牵魂散的毒早已浸透我的五脏六腑。待到精气耗尽,就如油尽灯枯这么久没有发作,我几乎已经忘了它的可怕。
“有药吗?有没有药?杜诗烟你会不会死?”君若雪的声音已带着浓浓的哭腔。大滴大滴的泪从她脸上滚落,她哭叫着手忙脚乱的翻着我的衣裳。
“没有……”这两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就像吐气一般轻。我心中苦笑,看来我真得死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了。
“你不要死,杜诗烟,你还没带我走出地宫呢?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君若雪大声的抽泣着,更加紧的抱着我。
看她哭的伤心,我想安慰她两句。剧烈的疼痛却让我说不出话来,我剧烈的咳了两声,竟咳出一口血来,喷的君若雪满头满脸。她惊叫一声,抱着我嚎啕大哭。
哭声飘在寂静的大殿中,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神智越来越迷离,君若雪的哭声好像越来越远。我缓缓的闭上眼。另一个凄厉的哭声却忽远忽近的响在耳边。与之伴随的,还有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从脑中快速掠过。
纷芳的花海,纠缠厮杀的人影,染血的白衫,刀光剑影闪烁,落花如雨的梅园。无数人的脸如走马灯般转过眼前。温柔的,怨恨的,无奈的,冰冷的,微笑的,深情的……
我勉力睁开眼看着头顶轻动的帐顶。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他会来救我吗?我勾起嘴角微笑,任由意识坠入永恒的黑暗。
缓缓的,我的身体好像漂了起来。清新的香味徘徊鼻间,我的整个身心都松懈下来。可意识却如此的混沌。仿佛漂流在无尽的黑暗中,身子跌宕起伏,温暖而舒服。
远远的,一声漂渺的呼唤传来。隐约的,温柔的,由远而近。极轻柔的传入我耳中:“烟儿,烟儿……”
那个声音一遍遍的在我耳边呢喃,我却无力回应。我好像很久没这样安稳的睡过觉。每一次都是从恶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的叹气:“好累,好想这样一直睡下去。”
“烟儿……”那个有些虚幻的声音又喃喃响起,接着便有温柔的手轻抚我的脸颊。那么轻柔,那么小气。却又带着丝颤抖。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湿。
有滚烫的液体滴落我的脸上,我的心一颤,是泪吗?是谁在哭?眼前朦朦胧胧似有人影在晃动。可我却睁不开眼睛,唇间有清香溢进来,我被动的张开嘴吞咽。
“烟儿,你莫要怪我”那个飘渺的声音渐渐近了,飘渺的响在耳边。我几乎能感觉感到那温润漉湿的气息喷在我的唇上。缓缓的,身子被融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闻着萦绕鼻间若有若无的淡淡轻香,我轻叹一声,勾起嘴角,满足的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心一松,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