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赵钺就来找敖琪了,通知她董勋在北厢学堂。
自从无忧死后,董勋就喜欢一个人呆在那儿。书院现在人心惶惶,来上课的少之又少,学校昨天决定统一给学生们放了假。可是董勋今天还是一大早就到了学堂。敖琪心想,萧绪还一直派人看着他,担心他跑了,看来这担心算是多余的了。
“只有一次好像离开过,就是仆人发现无忧房间被盗的那次,他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就飞一般冲了去。”
敖琪拽住赵钺的胳膊追问道“你说李无忧的房间被盗?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李无忧死前没多久,有丫鬟路过李无忧的卧室发现门开着,好奇就进去看了。据那个丫鬟说无忧的房间乱的不成样子,柜子里的衣服全被抖开了。像是被贼光顾了,可奇怪的是首饰盒子还好好的,一点打开的迹象都没有。”赵钺边说还边认真的思考着“我怀疑这根本不是贼人所谓,要不为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样都没丢呢!”
敖琪心道,可不不是贼人所为嘛,他们找的根本不是钱财。他们是冲着衣服去的,翻箱倒柜是必然的。
昨天她还在问萧绪杜秋生他们为什么没消息,看来不是他们没消息,是他们早就已经在他们回来之前就行动过了。
其实敖琪一直很想知道杜秋生为什么要找那件喜服,李无咎到底在那件喜服中藏了什么。敖琪的第六感告诉她萧绪是知道其中因果的,但是萧绪却瞒着她,这件事上,萧狐狸绝对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诚实。
“对了,萧老板呢?”
赵钺这可问倒了敖琪,自从昨晚的诡异事件后,敖琪还没见过萧绪。
不过敖琪知道,萧绪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过来了,现在这个情况,两人见面,只是尴尬而已。
既然双方都没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先不见为好。
“不知道!”说完,敖琪就丢下赵钺去了北厢,找董勋。
只留下的赵钺一个人带有深意的叹息。
敖琪还是头一次进书院北厢的学堂,说白了就是学生上课的教室嘛。北厢共分四排房舍,每排四间房,总共十六间屋,依次排列。内里统统打通,重新布局,以适合学生读书。
每个房间都有天地玄黄和甲乙丙丁组合来区别教室的不同。最前排的四间为黄字号教室。往后分别是地、玄、黄。敖琪在这四排房子中简单的转了转。最后直奔了后面的天字号教室。刚进去,敖琪就发现了不同,原来古代也是有差别待遇一说的。天字号教室内里装潢富丽,用品齐全。就是不知道,这天字号的学生是学习最好的呢?还是家里最有钱的!
等到敖琪转悠到天乙的时候,在门外就看见学堂里发楞的董勋。董勋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敖琪也不忙,到开始打量起学堂内的布置。
嗯,有点像大学教室。前面一个讲师台,下面是四五排长桌。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桌子都很矮,就连讲师桌也一样。不过讲师桌的木料黑沉沉的,看起来敦实的很,显然跟学生坐的长桌不是同等货色。讲师桌后面是一张矮脚的高背椅,椅背上镂刻着花鸟的图案。而椅子后面挂着一副孔先圣的画像,让人肃然起敬。
“敖先生!”发呆的人终于看见她了,不容易啊。
敖琪回过头看董勋。嗯,脸色很正常,还是那个看起来知礼懂进退的董勋,但是……
敖琪能感觉到她面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飘散着一种紧绷感,他整个人都好像在防备着她。
敖琪从董勋旁边拉了一张空椅子出来,放到董勋位置的正对面坐下,一切动作都表现的很从容。
可是敖琪越冷静越从容,董勋的表情就越有僵硬化的趋势。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将不该有的表情表现在脸上。
“坐吧,我又不是老师,又没罚你站!你那么积极干嘛!”
董勋这才坐了下来,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敖琪。
“你是坦白从宽呢?还是抗拒从严!”
董勋不解的问道“敖先生是何意?”
敖琪笑道“你说呢?”啧啧,看来这小子不太是坦白从宽!
董勋摇头道“还请敖先生详解!”
敖琪撇了撇嘴问道“是你发现的李无忧?”问完敖琪随即将平时贴身的那个小布包骤然的甩到桌子上,不知道包里装了什么,磕在桌子上发出咚一声的巨响,吓了董勋一个激灵。不过董勋还是强装平静道。“是,我最先发现无忧死在相思园!”
敖琪突然眼神锐利的盯着董勋,声音带着一股神秘的诱拐味道“你知道吗?我们家乡有一个说法,那就是……”敖琪特意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第一个发现案件的人,也有极大的机会是案件的参与者!”
董勋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几秒,敖琪注意到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才道“这说法应该没什么理论依据!”
“哦?”敖琪一副等着听后话的表情。
“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汇叫巧合吗!”刚听完董勋的话,敖琪一愣。这一愣,不是因为董勋的话和上次在总管房间时的回答类似。而是因为敖琪怎么觉得这句子语序和说出来的感觉那么让她熟悉呢!
啊!一拍额头,敖琪想起来了,是那句,“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某某’”。看来这句式古代就有,只是没流行起来。
召唤回正常的思绪,敖琪继续道“巧合吗?巧合这东西有一无二,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巧合的去了相思园,又巧合的发现了李无忧呢?”
“去打扫!”
“那里不是封了,还去打扫?”
“我没接到院士的通知说可以不用去打扫!”
“是真的去打扫还是借打扫之名找东西呢!”敖琪前半句还是平缓的语调,可是后半句却突然拔高的嗓音吼道。
“我……”董勋心里有鬼,就算他掩饰的再淡定,也不能消除他心里的多疑。敖琪的话说的若隐若现,极具恐吓作用。让董勋模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既然没话说,那看见这个会不会促进一下你说下去的!”
敖琪站起身,伸手从布兜里拿出一样东西,啪一声拍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用手将那东西整个盖住,只露出那东西深蓝色的边角。但是虽然只是露出一个边角,却已经可以很清楚看见上面刺绣的图案,正是李无忧最喜欢绣在丝帕上的相思子!
董勋看到那东西人突然就沉默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东西,一动不动。
可是敖琪没打算放过他,弯下腰,贴近董勋,用极小的声音道“在猜这东西,为什么会在我这儿吧?”
董勋没回答,敖琪继续道“你之前一定想不到东西在我这儿,因为你知道,如果我发现这东西,一定会去找你。可是我没有,那只能说我没见过这东西。所以你急于在我知道有这东西之前找到它是不是?”
敖琪挑眉问道“怎么不打算辩驳了?”
董勋长叹一口气,然后抬头道“相思园!”
敖琪哼笑了一声“看来你知道你把它遗落在那里了!”
“我猜的,因为我找了好多地方都不在,而最后一次有关它的记忆,是在相思园。”
“你最后一次有关相思园的记忆不只它而已吧!”
这回敖琪终于在董勋那毫无涟漪的眼中看见了震惊。
“李无悠已经死了!你就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我……”董勋这声我出口,敖琪才终于松了口气,这小子,挺能撑啊。狡猾的很,属橡皮糖的。“无忧已经死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你还能为无忧做点什么的!”敖琪这句话说的很是语重心长,敖琪突然觉得其实自己绝对有当老师的范儿。这句话也确实敲开了董勋的嘴。
“我真的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相信我,总好过你替她隐瞒罪行!”
敖琪刚刚说的加起来,可能都不敌这一句给董勋带来的震撼强烈!然后董勋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道“那天,我确实看见了!”
呼,她终于炸出来。
董勋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像是在努力的回想,又像是在极力的遗忘“其实本来不是那天去打扫相思园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没事情可做的我鬼使神差的就去了相思园。本来是想提前一天打扫也没什么。结果就让我看见无忧拿着食盒去见无咎!我很惊奇,为什么无悠那么早就从她女乃娘家回来了,但是当时也没有多想。我喜欢无忧”董勋抬头看了看敖琪“我想这你应该也猜到了,所以当看到两人开开心心的一起吃东西。我就首先想到的就是躲起来,他们没有看到我站在不远处的树后。一开始本来都好好的,可是……”说到这里董勋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可是后来,我看见……我看见无咎捂着脖子,样子痛苦极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无忧,嘴角不一会儿就留下了血来。虽然我没有听见无忧跟无咎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是无忧她……”
“当一个人想杀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她的理智都被蒙蔽了,何况心。心里只记得仇恨的人,就不要奢望她还是原来的她了!”敖琪看董勋有些过于激动,于是出言安抚。
“是的,无忧她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无忧。她冷静的用手帕擦拭掉无咎嘴角的血,然后不知道在无咎耳边说了什么,无咎便不再挣扎了,只是眼神柔和的看着她,我猜无忧当时被无咎那眼神惹恼了。因为我看见无忧紧咬着毫无血色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见无咎那样的安静的闭上了双眼倒在桌子上,无忧哭了,哭的很伤心。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的哭了好一会儿后,无忧才又开始有了动了,她扯下包食盒的巾布,不知道包起了什么。接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才离开。”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虽然敖琪不太喜欢董勋的性子,但是敖琪不否认董勋不是让人讨厌的人。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个挺痴情的人。
“无忧离开后,我就去找了院士。”
“可是你却什么都没说!”
董勋低下头没再说话。
看来董勋也没有看到最后补了李无咎一下,送人上西天的真正凶手。
“那天在我院外的偷看的也是你吧!”
“嗯,我知道你恨厉害,所以我……”
“打算跟着我,知道我会不会查到李无忧!”
董勋有些黯然的道“是,可是现在已经不用再跟着你了!”无忧死了,他再也不用担心敖琪查出无忧的罪行了,应为死人是不用为自己的罪行负责的。
敖琪理了理衣领,将凳子放回原来的位置,看着坐在位置上有些呆滞的董勋问道“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无忧已经不在了!”
敖琪说完那句无忧已经不在了,见董勋的手紧紧的攥着道“敖先生,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无忧,就是坐在这里,那天无忧就站在门口来找无咎。只一眼,便夺去了我眼中所有的光芒。”董勋说的很深情,敖琪只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
“有些事情只适合留藏在心里,不适合天天摆在那里悼念。那样只会让人觉得矫情!”这话敖琪说的很残忍,但是明知道不适合的感情还让自己继续陷落,那摆明不是明智的。其实这话敖琪都不知道是要说给董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就像她和某只狐狸,也许停在这里也不错。明明知道不会是能够走到一起的人,又何必矫情呢。
敖琪刚要踏出屋门,就听董勋的声音传来“敖先生,如果你查到是谁杀了无忧,请一定要告诉我?”
敖琪没有回答董勋,径自离开了。
但是董勋知道,敖琪会告诉他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