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南一座大宅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温婉女子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药粥向院子中正在劈柴的男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揶揄的笑道“这些粗重工作找下人帮手就好,你说你堂堂大理寺正在家里劈柴,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要被其他同僚笑死。”
那男子起身,见女子不由的眉眼间都跟着温柔了起来“就是堂堂大理寺正,才要干这些活,否则这身子就娇贵了,一娇贵就容易放松警惕,一旦放松警惕,那在这个混乱世道必然只有一条路。”
女子被她说的由笑转愁,抿嘴不语。小心的放下粥碗,拾起搭载一边的布巾帮男子擦去额上的汗水,有些担忧的抱怨道“既然担惊受怕,何以还要跟那些人为伍。卸了这一身事端,青山绿水,悠闲在家不是更好,省的天天还要这般时刻警醒着。”
男子微微一笑,抚上女子为他试汗的那只手,安慰的轻轻的拍了拍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身在其中,就只有自己警醒一途了,想要月兑离,谈何容易。”
女子低垂眼眸,目光落在男子胸前那块斑斓的图案上,轻轻摩挲着“这东西一旦印上,就没得转弯了吗?”。
男子心疼的揽过女子“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女子欣慰的吊起嘴角道“就算有事,你也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这是你答应过的,你一定要实现。”
男子坚定的嗯了一声,却在下一瞬间,整个人都警觉的锋利了起来。猛的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女子啊的一声,就势摔了出去。
只见两人刚刚还抱在一处的地上,一只冷冽泛黑的银镖已深深的刺进土里。紧接而来的是瞬间涌入院内的一群黑衣人,和犹如如细雨般密集的银镖,唰唰的攻向男子。
男子随手捡起劈柴的斧子用以抵挡,极尽所能的护住身后的女子,抽出空档扭头朝后面的女子喊道“走啊快走。”
“邯龄”女子惊恐的叫喊着,猛然想起什么,转身爬起冲入室内。磕绊的跑到屋内衣柜旁,将墙上挂的剑去下。带着冲回屋外“邯龄,接着。”
男子就快抵不住黑衣人的攻势了,听到女子的叫喊,回头一个空跃接住女子扔过来的剑。挡下几只镖,男子旋身将剑鞘甩了出去。终于挽回了攻势,就在男子又燃起了生的希望的时候。
就听有人叫道“李邯龄。”
男子回头就见一名黑衣人挟持住女子,锋利的银镖,瞬间在细腻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明艳欲滴的红线。接着就是那双好像有许多话未倾诉的眼眸映入李邯龄的眼睛里,那么温暖的看着他,就好像他们两人初见的那一天,含羞带笑的女子。与记忆中重叠画面逐渐开始模糊凋零,不负清晰。
最后女子终于倒下,坠入茫茫尘土。
李邯龄就那般直直的跌跪下去,仰天喊道“岚央”。一声岚央,伴着万箭齐发的毒镖,刺入背月复。一口腥甜由嘴角逼迫出来,蜿蜒而下。
女子最后伸出手想去够李邯龄,为他抹去那嘴角的血迹,却在空中失去重量落下。美丽的眸子最后仍是努力的望着那个她心爱的男子,直到闭上的前一刻。
李邯龄狂声大笑“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岚央,你等我。”眼神蔑视的看向那些站在一旁的黑衣人,李邯龄道“你们任务达成了,请回”说着抓起地上的几枚曾落空的银镖,对准胸口的某个部分,猛然刺入。
曾经高昂的头颅,缓缓垂下,再无生息。
黑衣人见此情景,却无任何反映,其中几个坐了个怪异的手势后,所有的黑衣人又像来时一般,迅速撤离。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留下院中悲惨两具尸体,一卧一跪,只有那向对方伸出的手,相隔一米的距离,却成了永远的遗憾。
一名下人执着扫把,准备打扫院落,才进院中便被院中的景象惊吓的跌落了扫把,破喉大叫起来。
“大理寺正夫妻双双惨死家中。”敖琪放下手中做了熬了一半的汤水,擦了擦手,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事情?”
黎振东面色沉重的回道“就下午的事,他们家的仆人见到,立马就报了官。”
“为什么没上报到楚大人哪里?”其实敖琪是想问,为什么告诉她。
“因为属下曾听敖姑娘你提起过图案。派去校勘现场的人回报说,李大人的胸口偏左,好像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扎烂了,位置刚刚好与季文寒尸体上的位置一致。”所以黎振东才由此猜想,李邯龄的案子,会不会跟季文寒的案子有所牵连。
敖琪撅着嘴,想了一会儿。“好,我们去看看。”
黎振东点头,跟着敖琪去了城南李府。
敖琪他们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被官兵冲冲围了起来,有些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围在李府外面围观,敖琪蹙眉吩咐黎振东道“叫人疏散这些人,李府周围不得有人擅自接近。特别是院墙周围。”
黎振东听命,叫了几个人按照敖琪的嘱托吩咐了下去,官兵开始迅速疏散人群。
敖琪跟着据说李府的老仆进了案发的院子,就见院门口,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接受一个官兵的盘问。
敖琪问身后的黎振东“就是他发现尸体的?”
黎振东点了点头,示意敖琪没错。敖琪便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个小子,一身上下蓝色的布衣,直到敖琪的视线停留在那小子的袍角才定住看了半天,然后道“完事后,带这小子去开封府衙。”
黎振东有些不解“敖姑娘,可是觉得他什么问题吗?”。
“那要问了才知道。”说完就留下有些莫名其妙的黎振东,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就能看见那对已死的夫妻,死状凄惨的死在院中。多亏敖琪提早有交代,否则死状不可能保存那么完好。
院中右侧的桌台上还放着一碗粥,只不过早已凉透了。院中靠后院的院墙处,是堆好的柴垛。周围零散的有些为劈好的木柴。一把被磨的锋利的斧头被随处扔置一边。
将院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后,敖琪才开始去看李邯龄的尸体。
“资料。”
这一声是说给黎振东听的,黎振东立马开口道“李邯龄,官拜大理寺正。妻莫岚央是开封富商莫梓康的长女,两人虽是媒妁之言,但据说两人早已相识,算是不错的一段姻缘。婚后两人更是恩爱有佳。还有一点就是,这个李邯龄是个清官。”黎振东觉得最后这点才是重中之重。
“清官吗?”。敖琪蹲在李邯龄的尸体前喃喃自语道。
李邯龄的胸口接近肩胛骨处一片青黑,应该是中毒,而且是致命伤。伤口好似由什么菱形尖锐之物,同时刺穿,所以才会面目全非。看来是凶器上涂有剧毒。
李邯龄双眼大睁,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的莫岚央,好像有好多不甘与不舍。看来夫妻情深之说不假。
敖琪又细致的检查了一下,李邯龄身上有多出擦伤,伤口也皆呈现黑紫的色泽,能让身怀武艺的李邯龄这般狼狈,应该不是一个人所为。
敖琪根据两人死的位置,推测着曾经在这个院中所发生的一切,最后的结论是,凶手绝对不只一人。
只是若真的遭到很多人的围攻,院中并无凌乱也无脚印,这点着实有些奇怪。
敖琪起身走向莫岚央,莫岚央脖上的伤口清晰可见。颈项大动脉处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将颈下的土地侵润成黑红色,而莫岚央的伤口也同样黑紫。
衣服虽有凌乱,却并无异常,应是一下即毙命了。敖琪正要起身,却见莫岚央的袖口处颜色与其衣服的颜色有异。
敖琪伸手去将莫岚央的袖口扯起,才见原来莫岚央的袖口处银丝挂在袖边。敖琪带上手套将那些银丝扯了下来。银丝极为柔软,看起来像平时衣服上用于装饰的银丝。应该是莫岚央死的时候,紧紧抓住凶手的衣衫,从凶手的衣衫上带下来的,刮在袖口上了。
敖琪若有所思的叫了一声黎振东。
“是,属下在。”黎振东本来在查看周围,正打算翻墙看看院外,却听到敖琪叫他。连忙敢了过去。
敖琪举起手中的银丝道“帮我找人查这银丝。”说完敖琪直接月兑下手套,将东西包在手套中递给黎振东。“对了还有,黎大人不用去翻墙了,院外一定毫无异常。”
黎振东不知道敖琪为何这般铁定,就听敖琪声音再次传来“回去审问,院外那个小子,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是”既然敖琪这么说了,黎振东也不好多问,只好隐者那好奇心,等着回去审问发现现场的那个仆人。“对了,敖姑娘,这尸体?”
“带回去,跟季文寒的放在一处看管,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再来偷了。”说完,敖琪敲了敲蹲的有些酸的腰腿,然后指着院中的那柄斧头“把那个也带回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就先回去了,我的汤还在灶上呢”
黎振东无语,心中暗道,不愧是查案子的,上一刻还在说证物,下一刻却想着她的汤,这思维还真不是普通的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