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伊晨风那双原本就深邃的眼眸,在添加了更多愈黑的色泽之后,情感的波动被掩藏得更深,唯有他自己知道。
“她不在。”伊晨风没有任何多出来的言语,也没有任何多出来的表情。对着夏千少,几乎连客气的一句话也没有,冷冷的回道。
“不在?那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在这里等一下她。”秉性纯良的夏千少并未计较伊晨风冰冷的口气,因为在他印象中他一直就这样,更是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你不用等了,她不会再回来,永远也不会……”伊晨风加重了语气,像在说给夏千少听,更是提醒他自己。夏末如,永远……永远也不会再踏进他的生命中。“两天之前,我已经把她休了,从今往后她的事与我再无瓜葛。”
休了……听到那两个字,夏千少恍如被巨雷劈中,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不可能,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那个温柔贤淑的妹妹,怎么可能会被休弃,又有什么理由能休弃她。
“伊大哥,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夏千少因为震惊,脸庞完全失色,他不置信的再问道。只是伊晨风冰冷的眼神,正经的神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为什么会这样?……想起夏末如过去突然失踪的三年,还有他从塞北私自回梁宇时,她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感伤。夏千少心一阵一阵的抽搐,一次比一次痛,他紧捂着胸口,无措的往后退去了半步。
“我没和你开玩笑,从今往后,不仅我与夏末如没有任何关系,与夏府也没有。”伊晨风话语无情,更是坚定。冷的,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让人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寒气。他正视着夏千少,没有丝毫的躲闪,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休书,你转交给她。”
休书……夏千少脑海中闪过那两个字,全然没有意识的接过伊晨风递过去的休书。
“于梁国一百五十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夏末如被伊门休弃,以此为凭。伊晨风。”
“你凭什么休她,你有什么理由休她。四年,你们成亲四年,难道换来的就是一纸休书。伊晨风,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理由,我誓不罢休。”看完休书,夏千少激动的情绪,根本无法控制。无论是谁,怕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妹妹被人休弃。
夏千少怒气冲天,势气外放,清澈的眼瞳被红色灼烧,双拳紧握,骨头曲折的声音清晰可闻,亦如走火入魔一般。即使面对的是曾经最为敬重的人,他也不许任何人去伤害夏末如,他觉得即使用尽全身心去宠溺,也怜惜不过来的妹妹。
“休她,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公务繁忙,恕不远送。”对于夏千少的怒焰,伊晨风无动于衷,更是冷血无情。只是每一个字,他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得出口。理由……他有一千个,一万个想要留下夏末如的理由,可最后,唯有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甚至她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伊晨风,你给我站住。”夏千少红着眼,冲上前去,一拳狠狠的打在伊晨风的鼻梁上。
血顿时从伊晨风的鼻中与嘴角处涌出,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痛快。他伸手擦掉嘴边的血迹,然后看着那些鲜红的液体,居然冷冷的笑起来,仿佛流血的是别人。他没有闭闪,没有反抗,直直的站在原地,让夏千少又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嘴角。
“夏将军,快住手。”站在一旁,原本不准备干涉的叶云,终于忍不住冲出来。他双手钳在夏千少的肩膀上,“夏将军,你冷静点。”
“叶云,你让开……”伊晨风神色肃穆,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擦从嘴角流出的血,而是让它们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血滴四溅,最终形成一朵妖红的花,却是由血凝结而成。
“伊晨风,要是末如有任何差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夏千少挣月兑叶云的束缚,却没有再度出手。末如……想起那个单薄的身影,他就觉得痛心不已。才仅仅分隔三年,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根本不足以形容夏千少此刻的心境。
打伊晨风,只是让他觉得更加的心痛,夏千少无比愤怒的神色中,掺杂着更多的心痛。然后他直接转过身去,正对着叶云。“叶云,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末如她现在人又在哪里?”
说来话长,更是不知如何说起。说这些年来,伊晨风对夏末如残忍的迫害,还是说夏末如红杏出墙,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最终离开了伊府。这些事情让人如何说得出口?叶云为难的看了一眼伊晨风,再看向夏千少,面色低沉的只道了一句。“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夏将军,你先回家吧,我想夫……夏小姐应该不会有事。”……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伊晨风听着叶云的那句话,心似倒了五味瓶,也许比那更加的苦涩难当。世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亲。可他和夏末如,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如何不让人心伤。
夏千少对于叶云的话,不解,更是莫名其妙。不过依目前的状况来看,他觉得不可能问出任何事情,而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夏末如。夏千少回头愤恨的瞪了伊晨风一眼,然后用力拂袖,大步跨出了伊府大门。
疲惫,伊晨风感觉到史无前例的倦怠。曾经他看不起的夏家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远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倍感的孤单与寂寞。多想回到过去,有夏末如在的日子里……哥,真是羡慕死你了,夏末如那丫头死心塌地的喜欢着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女人,哎……听着,记得对她好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你再对她这么不冷不热,说不定哪一天,真的会走掉……
突然,伊晨风的脑海中回响起伊鸿翔的声音,他转过身背对着叶云,然后抬头仰望着天空,让回旋在眼眶中的眼泪不至于落下。“鸿翔,她真的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
当清醒过来之时,所有的人都已经背离他而去,明天,还会有什么期待。伊晨风低下头,拖着黯然的身影,也走出了伊府。现在的他,亦是一刻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沉积着太多的伤害,还有夏末如留下的鲜血与愤怒。
而另一头,走在途中的夏末如与韩显廷,却是沉浸在对将来的憧憬之中。
“韩显廷,你还是把它换下来吧……”夏末如一路上都在介意着韩显廷的腰间,一条极不协调的腰带被系在上面,毫无疑问,就是昨天她废寝忘食做的那条。而毋庸置疑的是,以她初学的功力,与笨拙的手艺,完全能想象得到腰带有多滑稽。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夏末如总觉得路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韩显廷的腰间,而且还是一副讥笑的模样。好似做错事了一般,她低着头,略显委屈的对着韩显廷哀求道。
“为什么换掉,我就觉得挺好。别理那些人,他们那是嫉妒。”韩显廷往腰间看了一眼,一点也不介意腰带扭曲的外形,与他风流倜傥的模样有多么的不称。因为是夏末如做的,为他做的,所以他就喜欢,就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相对于夏末如的窘态,韩显廷倒是显得落落大方。他揽过她的肩,满脸的春风得意之色,大摇大摆的从人群中穿梭而去。
“不行,你还是把它换下来吧……”韩显廷愿意戴,夏末如自然高兴,只是她做得是有那么点不堪入目,实在是不忍心,更是过意不去。在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里,夏末如停住脚步,目光坚定的说道。
“不要……”韩显廷嬉笑着,甚是挑衅的回答。
“月兑下来。”被逼急了的夏末如,眉头一皱,伸手就欲去月兑他的腰带。
“夏末如,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在一个了无人烟的巷子深处,韩显廷被强行推靠在墙壁上,而夏末如双手搭在他的腰间,正欲月兑他的腰带。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场面。唯一不同的是,一般被推倒的是娇滴的女子,而此刻换做了韩显廷。
意识到场面的不对劲,夏末如先是一阵脸红,然后才急忙把手从韩显廷身上拿开。不过也因此心跳变得急促,只觉皮肤滚烫一片。“你想戴就戴好了,我不管了。”说罢,她欲要转身离开,可脚步还没踏出一步,却被韩显廷反手一拽,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
天时地利人和,若是糟蹋了这样的气氛,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韩显廷紧紧的环住夏末如的腰,脸一点一点的靠近她,鼻尖相触,最后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