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梦雨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平静的秋云,对夫人说:“母亲大人,不是媳妇不懂事,实在是气不过被一个傻子欺负。刚才秋云姑娘也说了,我到底有没有撞二少夫人,她也没有看见,但是,我的丫鬟看见了。玉荷你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荷看见主子示意,赶紧说:“是这样的。前面,我伺候袁姨娘出门过这边来吃团圆饭,刚一出门,就看见了二少夫人一个人站在我们院子门口。袁姨娘好意给她打招呼,可不想她突然冲过来厮打袁姨娘,还把袁姨娘的斗篷扯破了,直到秋云来才劝住。袁姨娘不想和她计较,可是她反咬一口,一个劲儿地说是袁姨娘撞了她。实际上,袁姨娘根本没有撞她,是她胡说八道。”
定国公夫妇感觉有些棘手,因为谢锦书是个傻子,而一个傻子,难免说些胡话,因此,他们无法判断袁梦雨究竟是不是撞了她。但是,袁梦雨的斗篷明显是被撕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谢锦书没有人证,而袁梦雨有人证,他们就算是想替谢锦书开月兑,也没有办法。
更让定国公烦恼的是,最近皇帝愈来愈信任袁天建,同时也愈来愈疏远他们这几位老臣了。这几天地方官员们上奏的好几件大事,皇帝都独自和袁天建商议定夺,在早朝上,只是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文武百官的意见。很多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形式,于是都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态度,纷纷附和袁天建,只有定国公等为数不多的几位老臣提出不同意见,可都被年轻气盛的皇帝打压下去了。
今天,如果这件事情只是妻妾之间的争斗,那太好摆平了,可是,袁梦雨身后,站着一个极力想把自己挤出皇帝身边的袁天建,而他现在风头正盛,万一他借着定国公府不善待她的女儿,在皇帝面前反咬一口,说自己与他政见不合,竟然拿着他的女儿撒气,那么,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定国公缓缓开口道:“锦书确有不对之处,但念及她一向痴傻,雨儿,你就别和她计较了。听说前些日子,她在宫里把好几位太医都给吓着了,皇上不是也没治她的罪吗?你现在回去,换一件斗篷过来,我们再等等你,大家一起吃团圆饭。大过年的,都不要生气。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一点点小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袁梦雨生气地说:“这怎么能说是小事情呢?今天是我嫁到定国公府里过的第一个除夕,就遇到了这样的晦气,被一个傻子欺侮,还毁坏了皇上御赐的银狐斗篷。就算我不计较,可是,毁坏了御赐的物品,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夫人实在看不惯袁梦雨仗着自己父亲是皇帝近臣而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没好气地说:“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袁梦雨说:“谢锦书必须要受罚。虽然我也知道,她是个傻子,但是即便是傻子,也不能弄坏御赐的物品。我不为自己讨公道,只是不想让定国公府落得个对圣上不敬的罪名。”
定国公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袁梦雨说的的确在理,御赐的物品,是要小心对待的,绝对不能毁损,否则就是对皇室的不敬。其实,他们家里也有很多御赐的物品,还有很多是先帝赏赐的,一不小心毁损的也有,但是,没人追究就是了。但是,如果袁梦雨将这件事情捅给皇上,皇上万一又认真一下,那么,定国公少不了进宫谢罪的。这不是更加助长了袁天建的气焰吗?
谢锦书也模模糊糊明白了,御赐的东西,是不能动的。真是倒霉透了,从长阳宫回来,每天都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惹事了,可是今天,居然得罪了袁梦雨。这就等于是,替定国公得罪了袁天建。
谢锦书左右为难。她知道,平息事态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给袁梦雨认个错。可是,天生的倔强使她无法向这么一个阴险的女人低头。可是,不认错呢,万一袁梦雨把事情闹大了,使本来很平常的一个家庭纠纷变成了两位朝廷重臣的较量,那自己岂不是害了这位善良的公公?
谢锦书叹了口气,准备给袁梦雨赔礼道歉。
可是袁梦雨说:“今天这件事情,我也不想闹大。这样吧,让谢锦书给我磕个头,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我今后也决不再提起。”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虽然,很多大户人家的妾也有仗着丈夫宠爱欺负正房的例子,可是,当着公公婆婆的面这样对待正房的,还真是少见。
定国公夫妇说:“雨儿,锦书是个傻子,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我们斥责她几句就行了,这磕头么,就免了吧。今天是除夕,大过年的,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这样不好吗?”。
“那么我就白白受这个傻子的侮辱了吗?”。袁梦雨显然不想妥协,非要狠狠打击谢锦书,并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来不可。
袁梦雨很清楚,定国公府里没有人会坚持替谢锦书撑腰。虽然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侍郎,可实权已经远远超过定国公了。自己完全可以在定国公府里争取到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而不是屈居一个傻子之下,永远顶着一个“妾”的名分,窝窝囊囊过一辈子。她要做的,本来是李慎的正牌夫人,而且是李慎唯一的女人。
正在袁梦雨得意洋洋之际,突然传来一个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袁姨娘,今天大家一起高高兴兴过年,虽然二弟妹得罪了你,可你也不该得理不饶人,大家各退一步,就当是给老爷夫人一个面子,你说呢?”
袁梦雨和谢锦书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黧黑、一脸威武之气的青年男子。
夫人赶紧接口道:“是啊,怡儿说得对,今天是我们一家人合家团圆的日子,可别因为一点点小事不愉快。”
原来,这就是李家大公子李怡了。
谢锦书听下人们说起过这位大公子。
李家大公子李怡十四岁就上了战场,镇守边关,接了父亲的班,常年在塞外抵御北方少数民族的侵扰,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位大公子和他的妻子孩子们都住在边关,平时难得回来一趟,即使是过年过节也不轻易回来。这一次,是钟太后特意提醒皇帝,皇帝这才想起来,李家还有一位公子好几年过年都没和家人团聚了,于是颁下圣旨,让李怡回家过年,过了十五再回去。
袁梦雨很生气半路上杀出来这位李家大公子,一个边关的将军,区区四品将军,也敢和自己叫板?于是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大哥呀。大哥,不是我不讲道理,也不是想让二老不高兴,实在是今天受的这番侮辱,太令人气愤难堪。今天若是不好好惩戒一下谢锦书,那么日后在这定国公府里,随便哪个人都能欺负我了。”
谢锦书此时已经真的傻掉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时地看向和她一样为难的秋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她一面暗骂自己太过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上次在长阳宫这样,这次又是只图一时痛快,害人害己,一面又寄希望于这位突然出来抱打不平的大哥,期待他能说服袁梦雨,不要再纠缠下去。
袁梦雨看定国公夫妇半天不发话处罚谢锦书,而这位大伯子哥又出言指责自己,不由得越发气恼,竟滴下泪来:“我的夫君才走了几天,你们就这样对我,我还是回娘家好了。李家容不得我,袁家总还是我自己的家。玉荷,还不快回去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