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和李慎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又冲院门里面怒了努嘴,意思是问李慎,要不要继续敲门。李慎想了想,还是抬手敲响了门环。
谢锦书诧异地说:“是谁啊,这个时候来敲门?还不到刘大娘他们回来的时候呢。”
秋云说:“我去开门。”
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谢锦书一看两位来客,不由得有些慌张,因为她不知道夫人和李慎是刚刚才来,还是在门外待了一会儿了。要是后一种情况,那她就……
夫人笑着说:“你们主仆两个在做什么呢,大白天的也不开门。”
秋云忙说:“回夫人,我们正在做风筝呢。哦,我去沏茶来,夫人少爷先请坐。”
李慎陪着夫人在石凳上坐下,说:“不用忙了,我们略坐一会儿就走。对了,刚才你们在讲什么高兴的事情,那笑声都穿过院墙了。”
谢锦书心虚地坐在那里,心想夫人和李慎一定是在门外站了很长时间了,至少,听到了那个自己改编过的“鬼故事”。她和秋云之所以闩上院门,就是因为怕被别人看见自己原来在装傻,可是,忽略了有人偷听的可能,这下子,该怎么解释呢?
秋云夸张地表示着对夫人和李慎的恭敬:“夫人请用茶。二少爷请用茶。哦,这茶刚沏的,有点儿烫,夫人少爷小心!”
夫人说:“刚才,隐约听见你们在讲故事,是什么故事啊是,说来我也听听。”
秋云强笑着:“哦,夫人,没什么好故事,就是说些家常,说着玩儿的,给二少夫人解闷。”
夫人不悦道:“是不是不待见我这老太婆呀,或者,嫌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的轻松自在。”
秋云连忙跪下请罪:“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秋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待见夫人和少爷。只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真的。”
李慎说:“没什么好听的?那么刚才二少夫人说了些什么,把你弄得一惊一乍的,一会儿害怕一会儿笑。”
秋云心想坏了坏了,关上大门,还是让人给听见了。可是,她该如何解释呢?看看谢锦书,谢锦书依然装出一副傻子的模样,呆呆地坐在那里。秋云的脑袋涨成了两个大,不免在心里埋怨谢锦书此刻倒是事不关己,还得她来圆谎。
夫人抿了一口茶:“秋云啊,我一向认为你是个好孩子,不像有些丫鬟,心眼子比筛子的眼儿都多,可是,今天……”没有把话说完,拿眼睛看着秋云。
秋云低着头说:“夫人,少爷,真的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其实……其实……其实二少夫人她……她就只会讲这一个故事。”
“这怎么说?”夫人和李慎同声问道。
秋云不知道是不是脑瓜子终于开窍,突然变得滔滔不绝:“二少夫人在谢家的时候,曾经听到人家讲过一个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把这个故事记得很牢,有时候,还会冷不丁地给人讲上一遍。”
“有这样的事?”夫人和李慎觉得匪夷所思。
“是啊是啊。”秋云决定,既然谎话开了篇,那么就很有必要将它继续下去,“有时候,二少夫人情况好一点的时候,就会重复这个故事,也不管人家听过没有,而且,她还非要人家做出头一回听到这个故事的样子,否则,她就不高兴。”
谢锦书哭笑不得,自己这不成了“祥林嫂”了吗?同时也不得不佩服秋云这丫头的确是个人才,这样的谎话都能想得出来。
“真是这样吗?”。夫人和李慎认为,这个解释,对于一个傻子来说还算讲得通,可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是的是的!”秋云热情洋溢地点头,“没办法,谁叫二少夫人是个傻子,没人愿意理她呢?在谢家,只有我和她每天都在一起,所以,这个故事,已经听她讲过很多遍了。”
夫人也找不出别的破绽来了,只得对李慎说:“你把礼物给锦书吧。”
原来,在宴会上,夫人眼看谢锦书落得那样尴尬,尽管知道她是个傻子不一定会计较,可是,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于是吩咐李慎无论如何也要找出一件礼物来送给谢锦书。可是李慎没有办法,因为东西都已经送人了,不好再要回来,剩下的,都不适合送给一个女子。夫人一面埋怨他,一面让他现到琳琅轩去,给谢锦书挑一件东西,以作弥补。
李慎一万个不愿意,因为他和袁梦雨久别重逢,正要尝尝“胜新婚”的滋味,可是母亲下令,他也不能不从,于是只得好言安慰袁梦雨,说晚上再来陪她,跟着母亲去了琳琅轩,买了一个羊脂玉的手钏回来。
此刻听见母亲吩咐,李慎从怀里拿出了手钏,递给秋云:“喏,这是给你们少夫人的礼物。”
秋云心下明白,这是夫人硬要李慎现去买的,心里不免不乐意,但不好说什么,只得接过来,给谢锦书戴在手腕上。谢锦书真想把这个手钏撸下来摔倒李慎的脸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直接承认好了,干嘛还惺惺作态,现到街上买一个回来糊弄自己。可再一想,这也不是人家李慎愿意去买的,一定是婆婆大人的主意,自己不能拂了她的好意,于是只得先戴上。
夫人又叮嘱秋云好好照顾谢锦书,带着李慎满心疑惑地走了。
一路上,李慎问母亲:“母亲,你认为,谢锦书真的是一个傻子吗?”。
夫人沉吟道:“我也有些怀疑啊。可是,如果不是真傻,她能眼看着你和袁梦雨卿卿我我不着恼吗?在今天的家宴上,你给大家分礼物,单单少了她的,她会不当众发作吗?这个锦书,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李慎说:“有时候,我觉得她是个好好的人,只是在故意装傻,可是又一想,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装成一个傻子,对她有什么好处吗?更何况,谢尚书和咱们家情分非比寻常,他们也没有必要瞒着我们吧。”
夫人和李慎研究了一路,也没能弄明白这个问题,末了只好暂且相信秋云的说辞,谢锦书讲故事,其实也是她犯了傻病的情况之一。
而谢锦书秋云则吓出一身冷汗,尤其是秋云,对谢锦书说:“求求你了二少夫人,你赶快恢复真身吧,我都要被吓死了。”
谢锦书说:“我本来打算在今天的家宴上表现得好一点,为以后我正常起来做些铺垫,可是,都让那个该死的李慎给破坏了。要不是他当众给我难堪,我就不会再次用装傻来挽回一些面子,以后的事情,也会顺利很多。可是今天那个情形你也看到了,人人都有礼物,连下人们都有,可唯独我没有,我还是他用花轿迎进门的夫人呢,可他竟然这样不把我当回事,你说,当时我要是不装傻,我该怎么办?”
秋云叹气道:“是啊,咱们的计划又泡汤了。那么以后该怎么办?这一次总算糊弄过去了,下一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谢锦书说:“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吧,我再想办法。”
秋云说:“我先去拿晚饭吧。”
秋云来到厨房,听见下人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今天上午家宴上二少夫人颜面尽失的事情。
一个负责上菜的中年女子说:“你们是没看到那个难堪哟,二少夫人当众就给晾到那儿了。我在这府里伺候了很多主子了,可就没见过这样没脸面的。你们想啊,人人都有礼物,就她这个正牌儿的少夫人没有,你们说说,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哟!也幸亏她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要不,今天这家宴还不得让她闹个天翻地覆?就算是当场给老爷夫人留些面子,那么回去以后,二少爷还不得遭殃?”
“哈哈哈哈——”众人放声大笑。
看见秋云走过来,突然噤了声,给她去拿晚饭。
可是秋云接过饭菜一瞧,竟然是凉的。
“这饭怎么是凉的?”秋云提高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