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梦雨一听这个儿子要不成了,立刻昏厥过去,当然了,是昏厥在夫君李慎的怀抱里。李慎抱着袁梦雨,面如死灰。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这么凄惨,最心爱的女人要给自己生孩子了,可是这个孩子却注定要离他们而去。
谢锦书也知道了这件比较悲惨的事情,可是,除了在自己的房间里叹息两声外,她并不打算做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去看望一下绝望痛苦中的袁梦雨,因为她怕袁梦雨因为失去儿子而迁怒于自己,要是再闹起来,自己肯定要吃亏,因为人家是个孕妇,又是个病人,怎么说都是自己没道理。
秋云说:“二少夫人总是不出面去看望她一下,恐怕不太好,就算老爷夫人不说什么,二少爷也会不高兴的。”
谢锦书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去招惹袁梦雨那个刺儿头,我宁可被人说成是冷血心肠。”
可是这时候,夫人又病倒了。
夫人这半个多月来除了操持日常家务,还要亲自照顾袁梦雨,加上痰热之症发作,竟然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当家的夫人一下子病倒了,整个定国公府顿时乱作一团。定国公和李慎每天下朝后,一回到家,就有数不清的下人前来向他禀告一些琐屑的家务事儿,这里要买鸡鸭那里要添药材,这里打碎了盘子那里吵起了嘴,弄得定国公不胜其烦。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由夫人来打理的,定国公和李慎毫不理会,可是现在,这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事情,让他头痛不已。
管家李忠说:“老爷,许太医说了,夫人这痰热之症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粘人,需要静养好几个月,不能动气,不能劳累,不能受惊扰。依我看哪,得赶快找个人来当几天家,要不然,府里的事情都没人管了。老爷你没看见那些下人们,一见夫人病了,管不了他们了,一个个无法无天的,吃酒赌博,偷鸡模狗,还偷偷溜出去到青楼去凑热闹,这样下去,会被人笑话的。”
定国公沉吟道:“是啊,我定国公府一向治家严谨,决不允许下人们胡作非为。可是,找谁来当这个家呢?”
李忠说:“这不是现成的吗?二少夫人呀。”
“锦书?”
“是啊,老爷。”李忠说,“二少夫人当家最合适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傻子了么,完全可以当得起这个家呀。再说了,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夫人病着,不能再劳累了,袁姨娘倒是个伶俐人儿,可是这会子也派不上用场,大少夫人远在边关,远水解不了近渴,剩下四小姐,年纪还太小。”
“不是还有高姨娘和彤姨娘吗?”。定国公似乎不大信任谢锦书。也许,觉得一个刚刚从傻子变为正常的人,是胜任不了当家这项艰巨而复杂的任务的。“虽然妾不能当家,可是现在情况紧急,让她们哪一个主事几天,也是说得过去的。等夫人好了,自然还是夫人当家。”
“可是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姨娘和彤姨娘一向不和,她们两个,无论谁当家,另一个都会心怀不满,还是二少夫人当家比较合适。”
“我和夫人商量一下再定夺吧。”
……
“我看锦书当家最合适不过了。”夫人一听定国公的话,立刻表态,并夸奖管家李忠建议提得好,准备嘉奖他。
“既然夫人觉得合适,那就是她了。”
于是,谢锦书正式走马上任,做了定国公府的当家夫人。
这么大一家子人,主子有十来个,下人们也有一百多,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小算盘,虽然谢锦书觉得这纯属赶鸭子上架,可为了一向疼爱自己的婆婆大人,就豁出去这一回,立誓做好这个当家夫人。
正式上任的头一天,谢锦书将所有的下人叫道了前厅,让他们分成十排站好,各自报上姓名、年龄以及自己负责的事务和轮班的班次,一一登记在册,又了解了财务支出情况。下人们都还算规顺,都低着头,聆听这位曾被他们笑话过的少夫人的教诲。
谢锦书按照夫人昨天教她的话说了一遍,又说:“我希望,大家能帮助我把府里的事情办好。我也不是那种刻薄尖酸的人,如果你们做事认真,不出岔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可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严厉的目光向下人们扫射了一圈,“如果有人偷奸耍滑,再干些偷鸡模狗损人利己的勾当,别管我翻脸不认人!只要让我抓了出来,一律按家法处置!该扣钱粮的扣钱粮,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卷铺盖走人的就卷铺盖走人!而且,绝无下不为例一说。”
下人们鸦雀无声。有的人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有的人则暗自撇嘴,有的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露出吊儿郎当的表情,可眼睛里也充满了不屑。
谢锦书觉察到了,但她并没有明指出来,而是说:“今天,是我当家的第一天,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你们说我赏罚不明。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都各自去干各自的活儿吧,只要你们规规矩矩做事,我都会看在眼里的。”
下人们渐渐散去。
……
“哎哟,这可真是猪鼻子插上了大葱——装了象了!”在一个偏院里,高姨娘愤愤地将一个茶碗“哐啷”一声扔在桌子上,“一个傻子也能当家!哼哼,难道定国公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她的丫鬟绿屏说:“可是据说,二少夫人去了圆通寺一趟,竟然好了,普济方丈还送了她一串佛珠呢,但是后来说是丢在万安宫的惠妃娘娘那里了。”
高姨娘立刻嗤笑道:“这个没福的,一串佛珠都拿不住!也是哦,那圆通寺的佛珠,可不是随便给人的,那谢锦书命浅福薄,哪里配得上这样贵重的东西!”
绿屏看上去有些忧虑:“不管怎么说,我们以前可是得罪过她的,现在她做了当家夫人,会不会挟私报复啊?”
“她有那么大能耐?”高姨娘显然不把谢锦书放在眼里,“一个黄毛丫头罢了。她若是乖乖的也就算了,如果敢和我过不去,我就会叫她知道我的厉害。”
……
袁梦雨的病丝毫没有起色,尽管厨房里已经为她倒掉了一罐子一罐子的药渣,可她的精神越来越不济,而且经常月复痛难忍,血流不止。
太医们又来了两次,都说必须赶紧堕胎,否则性命不保,大人孩子都性命不保。李慎一听急了,白天黑夜地劝说袁梦雨,让她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在乎这一个孩子。
“雨儿,这个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失去他,我也很心痛。可是,我不能为了这个孩子害得你性命不保啊!你不要难过,舍弃这个孩子吧,以后慢慢调养身体,等你好了,再说这个也不迟啊!”
袁梦雨已经瘦弱得像一张白纸了,她流着泪说:“以后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就很难说了。”
李慎奇道:“怎么会没有机会呢?你身体养好了,自然就能再生孩子了。”
“可是,如今谢锦书当家,前面老爷夫人又安排你和她圆房,我又病着,她就有的是机会亲近你了。现在她已经不是傻子了,难保你不会对她动心。”
李慎急忙安慰她:“不会的雨儿,我说过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人。锦书当家,那也是情非得已,母亲病了,你也病了,大嫂远在边关,四妹又太小,她不当家的话,谁来当这个家呢?不过你放心好了,她当她的家,我不会对她动心的。”
嘴里这样说着,眼前却浮现出谢锦书的一颦一笑,她在牡丹园哄骗程国舅滔滔不绝的样子,她在圆通寺禅房里吃饭时嘴里满满地塞了食物的样子。
他扪心自问,李慎啊李慎,你真的不会对她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