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谢锦书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赵文涛示意了一下。
赵文涛叫住了旺财叔,对络腮胡子和凶悍妇女说:“这我就不明白了,先是你们嚷嚷着要报官的,既然要报官,那么官府首先就会派仵作来查验尸体,可你们为什么不让仵作来?”
两人吭吭哧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锦书说:“那么,暂且不要叫仵作来吧,动不动就惊动官府也不好。可是,死因总是要弄清楚的。这样吧,旺财叔,你叫几个人来,说说当时的情况,比如说,这个伙计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哪里突然不舒服。”
旺财叔说:“不用叫人了,我早上一直在醉仙楼,看着伙计们忙碌,问我就行。”
谢锦书探询地看向络腮胡子和凶悍妇女:“现在,他开始述说事情的经过,当然了,如果你们认为他不可信,我们也可以叫别的人来,或者干脆交给官府去审理。”
两人急忙点头:“相信相信!”
“旺财叔,你说吧。”
旺财叔一边回忆一边说:“这个伙计呢,我印象很深,因为大前年他到醉仙楼来求我们收留他当伙计时,正是冬天。那天特别冷,下着大雪,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我们都不敢出门。可他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破夹衣,在门外冻得直发抖。我们见他可怜,就让他在店里做了伙计,尽管那个时候我们并不需要招人手。”
听到这里,谢锦书笑了,对络腮胡子和凶悍妇女说:“这个伙计不是你们的侄儿和外甥吗,你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么这么忍心,让他天寒地冻的在外面流浪?刚才看你们呼天抢地义愤填膺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拿他当亲儿子看待呢。”
两人红了脸,不做声。
谢锦书又说:“旺财叔你接着说。”
旺财叔继续说:“后来,我们看这个伙计手脚勤快,都很喜欢他。只是平时他偶然会喊累,还说心里不舒服,紧得很。我们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病,赶紧找大夫来看,可他总是摇摇头说不碍事儿,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动不动就请大夫呢。他还说,他要把工钱都攒起来,给一个什么邻居。听说他从小无父无母,是那个邻居周济他,他才能长这么大的。”
谢锦书又问络腮胡子和凶悍妇女:“那个好心的邻居是谁?”
两人茫然地摇摇头,其他人也木呆呆的,仿佛他们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个邻居。
谢锦书啧啧叹道:“哎呀,真是可怜呀,一个孤儿,有这么多亲戚,可竟然只有一个邻居肯接济他。”
络腮胡子和凶悍妇女的脸色更加不自然。
旺财叔又说:“这几天,店里客人很多,大家都很忙,但是我看这个伙计不太舒服,就让他不用做那么多事情,量力而为,可他说没事儿,照样跑前跑后跟着忙。今天早上,和他同住一屋的几个伙计说,他今天很早就起来了,可一直捂着胸口,脸色也有些发紫。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昨晚没盖好被子,着凉了。因为忙,都没当回事,就随他去了。可谁想到,中午,他跑堂跑到一半,突然蹲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紫得吓人。我们一看着了慌,赶忙叫了几个人将他抬到附近的郎中那里,可是已经晚了。”
“然后呢?”赵文涛问道。
“他家里一个亲戚在斜对门的绸缎庄当伙计,见了这情形,立刻飞跑着回家报信,这不,他家亲戚都来了。”
谢锦书对络腮胡子和凶悍妇女说:“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你们这个侄儿,或者外甥,其实是有病的,只不过,你们也许不清楚。”
谢锦书故意在“也许”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同时观察着两人的脸色。
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赵家大门口,赵文涛的两个家丁扶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穿着补丁衣服的老婆婆下了马车。
闹丧的人们一看,脸色更加不自然,纷纷低下脑袋。
赵文涛连忙迎上去问候:“这位想必就是张婆婆了吧。”
张婆婆点点头,絮絮叨叨地说:“我说我不来,这两个小哥非让我来。其实我不用来就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出事了。”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抹着眼泪。
谢锦书说:“张婆婆,这个死去的伙计,你知不知道,他平时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孩子有心悸之症。”张婆婆抹着眼泪说,“他爹娘走得早,撇下他一个,没人照看。他家的亲戚倒很多,起初也想收留他,因为是个男孩子么,长大一点就是个壮劳力了。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孩子有心悸之症,犯起病来甚是吓人,脸色发紫,还喘不上气来。他们怕收养个累赘,就互相推月兑,都不管这孩子。这孩子和我住隔壁,我家里也不富裕,看他可怜,就给他一些粥菜窝头,饿不死就行了。后来,这孩子说要上城里来挣银子,听说在京城最有名的醉仙楼当伙计,工钱很多,逢年过节还有打赏。我跟他说,把银子都攒起来,以后娶个媳妇,可他说都要给我。唉,都怨我这老婆子,要不是我让他节省着攒银子,他也不会舍不得去看大夫,以至于……”
张婆婆哭得很伤心.
赵文涛也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对闹丧的人们说:“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这个伙计,是因为有心悸之症,突然发病才死亡的,实与我醉仙楼无关。而且,你们借机讹诈,着实可恶,我现在就要报官,告你们个讹人诬陷!”
络腮胡子和凶悍妇女的气焰完全消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饶命啊赵公子,我们实在是穷得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个主意来的,你就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不要报官了。我们一分银子也不要,我们这就走。”
说完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立刻拔腿开溜,连丢下的门板和上面的尸体都不管了。
旺财叔气愤地说:“公子,我们报官,一定要报官,这样可恶的人,一定要让他们得到惩治!只顾自己跑,竟然把死人都丢在了这里。把他们捉进衙门里去,一人打上二十大板,看他们还敢不敢讹诈!”
谢锦书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他们已经惊慌失措,想必也不是那等一定要咬出银子来的刁民,就算了吧。”
张婆婆说:“是啊,他们也都是穷人,不过是骗几个银子罢了。才一吓唬,就都散了。”
赵文涛对谢锦书拱手道:“多亏二少夫人解围,赵某真是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了。这样好了,请二少夫人到里面坐坐,赵某必当重谢。”
谢锦书心里又开始痒痒,心想这赵家可是京城首富呀,他们的谢礼,自然不会寒酸,这个赵文涛,会给自己多少银子呢?自己帮他这么大一个忙,说不定,拿黄澄澄的金子作谢也未可知呢。
但是别忙。既然给人家帮忙了,那就要把事情做圆满。于是对赵文涛说:“死者为大,还是先安葬死者吧。虽然他只是一个伙计,他的死也和醉仙楼没有关系,可是,怎么说也为你赵家效劳两三年,给他最后一个照顾吧。还有啊,这位张婆婆才是真正照顾这个伙计的人,我们又请人家来作证,所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赵文涛说,“我会给她很多银子的。”
岂料张婆婆很坚决地摇头:“我不要银子,我什么都不要,我老了,但还能做得动活计,不用人来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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