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鼻音很重地说了一句:“没有的事。”就快步走了。
谢锦书紧跑几步追上她:“玉荷,这样的事情,用得着瞒着我吗?”。
按照定国公府的规矩,丫鬟的亲人病了或者去世,府里会酌情给一些银子,以示体恤。玉荷知道这个规矩,可是,她的那一分银子前天就已经支走了,总不能要双份吧。又想着和谢锦书原是有些过节的,害怕她看笑话,就不愿意让她知道。而且,她也丝毫不认为,谢锦书会以德报怨,用自己手中当家的权力多给她一些银子,尽管,在夫人当家的时候,有这个先例。
见玉荷满面戚容,又不说话,谢锦书叹气道:“难道在你玉荷的心目中,我就是那样一个刻薄的人吗?我知道你的舅舅病了,而且,也知道你的舅舅家里并不富裕,你前天支走的那二十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给他看病。原想着你还会再多支一些,可是这两天你竟然没有再来。我还想着是不是你跟你家袁姨娘借了银子,足够给你舅舅看病了。可是,看到你躲在这里哭,就知道,你还有伤心的事,对不对?”
“我的舅舅,不关二少夫人的事!”玉荷虽是个丫鬟,可也有自尊,前天跟袁梦雨借银子,被一口回绝。心想自家小姐尚且如此,与之有过嫌隙的谢锦书就更不会同情自己了。
谢锦书说:“这么说来,给你舅舅看病的银子,你仍然没有凑够?”
玉荷不吭声。
秋云对玉荷的态度很不满意:“二少夫人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啊。”
对于别人,秋云也许不会这样,可是这个玉荷,曾经跟着袁梦雨为虎作伥,没少欺负她们主仆二人,所以,秋云不太愿意同情她的舅舅病了,出言也不是很客气。
谢锦书制止了秋云:“秋云,她的舅舅病了,她一时间伤心也不奇怪,不要这样说话。”
秋云说:“二少夫人,你都问了半天了,人家理都不理你,显然是不把你这个当家少夫人放在眼里,依我看哪,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秋云,”谢锦书加重了一点点语气,“谁家没有个意外?一个女孩子家,脸皮薄,要银子这种事,不好意思讲,可我作为当家夫人,不能不问呀!”又对玉荷说,“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但是,我今天可以明白地给你一句话,作为定国公府的一份子,不管是主子还是丫鬟,只要遇到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即使我没有天大的本事,帮不上多少忙,但至少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带着秋云走了,留下玉荷愣愣地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谢锦书刚才那番话。
正愣神间,管家李忠过来了,一看见她,就急急忙忙把她拉到一边,说:“玉荷,你那个同乡又捎信来了。”
玉荷接过信一看,还是舅母托人写的,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总的意思就是,那二十两银子,对她舅舅的病来说,就是毛毛雨,起不了什么作用。如果玉荷还念及甥舅之情,那么速速寄回五百两银子来,或许,她的舅舅还能活上个三五年。
玉荷看完,将薄薄的信纸团成一团,懊恼地丢在池塘里,对李忠说:“李叔,多谢你给我带信来。”
李忠看玉荷似乎哭过,心想这丫头一定是为了筹不够银子而伤心呢,就说:“玉荷啊,听李叔的话,不要那么倔,去和二少夫人说说,先借上一些,以后,大不了从你的工钱里扣了就是了。”
玉荷摇摇头:“李叔,你不是不知道,以前,我得罪过二少夫人。而且,前天,我找我家小姐借银子,她都一口回绝了,二少夫人自然更不会帮我。”
李忠笑了:“丫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要实在担心碰钉子,我陪着你一起去好了,就算支不出银子来,二少夫人也不能打你骂你么。”
玉荷为难地说:“可是李叔,刚才,我已经……已经拒绝了二少夫人。”
“拒绝?这话怎么讲?”李忠奇怪地问道。
玉荷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李忠说:“我当什么事呢,这没关系的,你只管跟我去,我保证,二少夫人不会嘲讽你,更不会骂你。”
有管家撑腰,玉荷胆子大了一些,跟在李忠身后,来到谢锦书住的院子里。
谢锦书料定玉荷一定会来,可没想到却是李忠带她来的。
看见谢锦书正坐在藤萝架旁审查账目,李忠赶快给玉荷使了个眼色,玉荷会意,“扑通”一声跪在谢锦书跟前。
谢锦书并不去扶她起来,而是一面翻看着账本在纸上计算,一面头也不抬地说:“玉荷有什么事情吗?”。
李忠上前一步:“二少夫人,这丫头的舅舅病了,才刚她的舅母又托人捎了信来,说需要五百两银子,让这丫头拿出来。我想,是不是先支出来,然后慢慢从她工钱里扣?”
谢锦书笑道:“这个丫头很有些倔脾气呢,刚才我都说了,如果给她舅舅治病的银子不够,可以来找我再支一些,可她不太相信我。”
李忠又给玉荷了个眼色,玉荷低头道:“二少夫人,刚才是我冒犯了二少夫人,我给您磕头赔个不是。”
话音未落,“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谢锦书无奈地说:“我屡次和你们说,不要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磕头,你们就是记不住。”又弯腰扶起玉荷,“玉荷,我知道你遇到了为难的事情,自己又解决不了。现在,你能来找我帮忙,说明你很信任我这个二少夫人,这让我很欣慰。至于那五百两银子,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这样好了,按照以往的先例,我再多给你支上二十两,余下的,都算作你预支了工钱,也不太好。因为,这一来没有人一下子预支这么多银两,这二来,你的工钱都支完了,你要用的时候怎么办。所以,剩下的四百八十两银子,我个人借给你好了。”
“借给我?”玉荷惊讶地看着谢锦书。
“是啊。”谢锦书看着玉荷,“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怕我跟你收利息呀。”
玉荷急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少夫人。我只是……只是想不到二少夫人这么慷慨。”
谢锦书吩咐秋云:“秋云,去拿五百两银子过来。”
秋云很不乐意地拿了银子过来。
谢锦书接过银子,送到玉荷的手中:“这五百两银子,你先拿去用,要是不够,再来找我。”
玉荷抱着银子,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锦书笑道:“行了,赶快给你舅舅寄去吧,别耽误了老人家治病。”
李忠带着玉荷走了。秋云气愤地说:“我真的不明白,二少夫人你为什么对这个玉荷这么好,你忘了,当初她和袁梦雨是怎么欺负你的。”
谢锦书说:“秋云啊,多一个朋友,会多一条路,而少一个敌人,也会多一条路。我并没有忘记玉荷与袁梦雨为虎作伥,曾经欺负过我们,我今天这样待她,也并不是想以德报怨,而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哪里用得着她给我们留后路?和我一样,只是个丫鬟罢了。”秋云不服气地嘟囔着。
“这你就不明白了。前天,她和袁梦雨借钱,袁梦雨不肯借给她,今天,我却借给了她,以后,就算她不感激我,但至少不会再跟着袁梦雨陷害我了。少一个敌人,总不是坏事情。”
“就怕她不这样想呢。”秋云仍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