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书不觉对祝天明生出了一丝同情,可她没有将这一丝同情流露出来,因为她知道,读书人最好面子,如果被他察觉出自己在怜悯他,那么高姨娘交给自己的艰巨任务也就无法完成了。
想到这里,谢锦书说:“祝先生,其实富贵人家的孩子并不都是顽劣不堪的,你大可不必因为在关家受到一点挫折就回乡下种地去。到我们定国公府去试试吧,我家三公子虽说不够聪明不够乖巧,但是我家老爷和夫人对他一向管束严格,想来不会让先生失望的。而且,我听说祝先生学问高深,那么,像你这样学富五车的人,考取功名也是迟早的事情,你又何苦放弃十年寒窗的辛苦,去做自己并不擅长的农夫呢?”
祝老夫人接口道:“是啊天明,你不用急着回去,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京城里安来,这又要走,不是瞎折腾吗?乡下那几亩薄田,根本不够养活我们母子的。何况,以后你还要娶妻生子,就那些田地,你拿什么养他们啊?依我说,听了这位少夫人的话,先去定国公府试试看,何况再过半年,科举又快要开始了,你这一走,岂不是可惜?”
祝天明叹了口气:“不是我愿意回去种地,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谢锦书趁机道:“祝老夫人说得有道理,再过几个月,科举就要开始了,你这时候走掉,就等于失去了一个机会。”
祝天明黯然道:“我考了三次了,都没有中举,这一次,也未必能有什么好运气。”
“说不定明年就中了呢?”
谢锦书极力鼓动祝天明留下来,这样,自己就能完成高姨娘的任务了,免得请不到这位祝先生,又被高姨娘说成是自己故意不为李恒尽心。她不是怕高姨娘,而是习惯了将每件事情都尽量做好。以前,在第一家打工的那家公司里,谢锦书虽然谈不上兢兢业业,可也是尽职尽责,虽然最后因为金融危机被解雇,可临走的那一天,她仍然将手头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清晰地交给了接班的人。当时,公司老板很有些感动,许诺等到公司情况好一些,一定请她回去。可后来谢锦书又找到了一家更好的公司,当然也就不再想回去了。
想了想,谢锦书又说:“而且,我们定国公府给的束脩也比别处高出许多。”
“我不是为了那几两银子。”祝天明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祝先生不是为了银子,只是为了教书育人。”谢锦书急忙改口。
“二少夫人也别把祝某想的那样伟大,其实,要不是为了家母,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所以啊,你为了祝老夫人也要留下来。既然祝老夫人说乡下不足以丰衣足食,那么,你非要带着她回去,能保证她衣食无忧吗?”。
祝天明低头不语。
谢锦书看他已有几分心动,赶紧趁热打铁:“祝先生,这样好了,你先到我们定国公府试试,一面教书,一面等待明年二月的科考开始。如果你认为定国公府不适合你,那么你随时都可以请辞,这样,也不耽误你参加科考,你看如何?”
祝天明思忖一会儿,说:“好吧,我就再试这一次,要是府上的三公子认为我不合适,那么我也不耽误他,随时走人。”
“如此,我就多谢祝先生了。”停了一下,谢锦书又说,“定国公府离这里比较远,祝先生每天奔波很不方便,所以我建议,祝先生和祝老夫人还是搬到定国公府去住吧,一天就那么一点时间,不要都浪费在路上了。反正我们那里有的是空房子,祝先生若是喜欢清静,我就叫人专门收拾出一个院子来,平时要是没有事情,绝对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的。”
祝天明想了想,觉得这会馆离定国公府着实有些路程,就是骑马也要半个多时辰,时间都花在路上,照顾老母亲也不方便,更何况他根本买不起一匹马,也雇不起车,于是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又要给府上上添麻烦,我心里过意不去。”
谢锦书笑道:“这个,祝先生就不要在意了,只要你能让我家三公子成器,其余的事情,都好说。”
……
李恒听说谢锦书又给自己请来了一位新老师,感到异常气恼。他与陆升和张三豹商量着,怎样才能把这个不识好歹竟敢给自己来教书的先生给整走。
陆升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办的,还用老法子就是了。第一堂课,就给他个下马威,然后,往他的鞋子里灌水,往他的衣服里塞刺蓬。要是他住在这里,那就更好办了,我们每天晚上到他的窗户底下装鬼吓他,我保证,不出十天,他就自己卷铺盖滚蛋了。”
张三豹也说:“是啊,少爷你就不要发愁了,事在人为,只要我们想让他走,他还能留下来吗?”。
李恒心情大好,对这两个小厮说:“那就全靠你们了。”又懊恼地说,“这个谢锦书,不知道为什么总要和我过不去,其实本公子早就不想理睬她了,可她干嘛还要自己来我这里找不痛快。这一次,我们不仅要赶走那个教书先生,还要给谢锦书一点教训,让她以后少管闲事,别惹本公子生气。”一指陆升和张三豹,“你们两个赶快给我想主意,怎么样才能让谢锦书以后不再给我请教书先生来。”
陆升和张三豹面面相觑。
李恒见状十分不满:“怎么,你们怕她?”
陆升说:“不是啊少爷,我们不是怕她,我们只是怕老爷和夫人。你也知道,为了二少夫人,老爷和夫人都不怕得罪袁梦雨的老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还敢自己找麻烦去?”
李恒哼了一声:“你们也太不中用了,一个谢锦书,就把你们怕成这样。你们听我的,只管想出办法来教训她一下,叫她不要再管我的事情,老爷夫人那里,有我顶着!”
张三豹说:“这个办法嘛,倒是现成有一个,只是有点儿损。”
李恒大喜:“损倒不怕,管用就行。”
张三豹伏在李恒耳边说了几句。
李恒大笑:“哎呀你这个坏小子,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本公子我平时可真是小看你了。”
张三豹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少爷,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呀。”
李恒一摆手:“那就这样定了,陆升负责赶走那个教书先生,三豹主要对付谢锦书。哼哼,我就不信,本公子会输给一个傻子。”
……
谢锦书知道李恒生性顽劣,几年来已经气走了无数个教书先生,这一次,蒙高姨娘重托,费尽口舌请来了祝天明,虽然知道高姨娘一定会给李恒打好预防针,但就怕高姨娘的话分量不够,于是又专门去和定国公说,请定国公这一次一定站在儿子成器的立场上,坚决支持祝天明。
“父亲,这位祝先生原本在城南关家教书,人很正直,学问也不错,只是由于对待学生太严厉,与关家少女乃女乃起了些冲突,一气之下就辞了。这一次,高姨娘也是替恒儿着想,说他都已经十三岁了,可是仍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要说与他的两个哥哥相比,就是与弟弟悟儿相比,都差了一大截子。高姨娘心里着急,多方打听,终于认准了祝先生,托我去请了来,所以,这一次还请父亲一定要支持我和高姨娘,支持祝先生,好好教恒儿,让他不要再半途而废。”
定国公有些诧异:“是高姨娘提出要请祝先生的吗?怎么都没听她提起过。不过,这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恒儿能成气候。”
谢锦书不觉欣慰:“父亲说得极是,就是希望这位祝先生教学有方,能让恒儿成材。对了,锦书还有一件事情,想请父亲示下。”
“说吧。”
“这个祝先生原和他的老母亲住在城南会馆,他的老母亲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所以那天我擅自做主,将他们母子请到家里来住,不知父亲是否……”
定国公一摆手:“这样的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完了记得给夫人说一声,不用再来问我。”
“那么父亲,锦书就去给祝先生母子安排住处了。”
“你去忙吧。”定国公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叫住谢锦书,“对了锦书,这些天慎儿都在忙些什么,总是看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