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书当然不会把袁鹤的话告诉李慎这个办案人员。不说她已经答应过袁鹤,就算她想说,也不知道人家在哪里。
于是抱歉道:“对不起啊,我真的再没见过袁大公子。你想啊,因为我的缘故,他妹妹都被赶出定国公府了,他就算不替他妹妹记恨我,也不会再跟我有什么瓜葛了。”
突兀地提到袁梦雨,谢锦书很不自在。
可李慎似乎没什么反应,但也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慎说:“再过半个月,你就可以拆夹板了,到时候,我带你去佟大人那里。”
“总是麻烦你怎么好意思?我和秋云自己去就行了,我们雇辆马车。”
李慎说:“还是我陪着比较放心,要是拆了夹板后你能走路了,那我就不再烦你了。”
谢锦书心里说,要是拆了夹板我还没好,你是不是一直要来烦我呀。可没敢说出来。
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一次你说高姨娘走了,现在恒儿情绪好一些了么?”
李慎说:“这个孩子。自从他娘走了,他沉默了许多,整天阴沉着一张脸,好几天都不回家,在外面瞎逛。父亲生气,将他锁在了房里,勒令他好好读书,不准出门。”
“那他肯听话吗?”。谢锦书想象不出来,一向顽劣不堪的李恒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派了几个可靠的仆人看着呢。”李慎苦笑道,“这一次,父亲发了狠,不再任由他胡闹。上一次他和常老七合伙讹诈你,父亲知道后十分震怒,把他交给了母亲严格管教,还说一等他年满十六岁,就送他去军营,做一个普通的士兵,好好历练历练。说不定,会磨掉他身上的那种玩顽劣之气呢。”
谢锦书笑道:“以前,高姨娘最怕她的儿子吃苦,百般阻挠定国公给他教习武艺,这下子,她已经不在人世,也管不着了。那么修媛呢?她还好吧。我记得,那个小女孩儿,很是乖巧的。”
“修媛如今在彤姨娘那里。那小丫头,一向与悟儿合得来。兄妹俩整天一起玩耍,所以父亲就让彤姨娘好好照顾她。”
“悟儿那孩子,说起来还是很讨人喜欢。”谢锦书想起了李悟骑在马上一本正经的样子。
“是啊,悟儿很懂事,那天还和修媛吵吵着,想二嫂了。”
谢锦书不明白李慎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自己虽然很喜欢李悟和修媛,可也没喜欢到愿意为了他们而放弃自由的地步,于是半开玩笑地说:“那你就赶快给他们找个二嫂吧,省得吵得你心烦。”
李慎苦笑:“这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吗?”。
谢锦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这对她和李慎来说,都太沉重了。本来她还想继续开玩笑,说李侍郎年轻有为,仪表堂堂,肯定有很多富家千金梦寐以求地嫁给他,可是一想,这个玩笑由前妻来开不太合适,就没说出来。
一时间,两人无语,屋子里的气氛也有些沉闷。
不过好在一阵敲门声及时打断了这沉默。
谢锦书自言自语道:“是谁呀?”
李慎走到院子里。秋云已经打开了门,原来是跟着李慎的一个士兵。
那个士兵凑到李慎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李慎脸色突变,回头说:“锦书,我有事情先走了,你记得喝鱼汤啊。”
然后跟着士兵走了。
谢锦书无聊地猜测,十有八九是夜光塔的事。难道,他们找到袁鹤的下落了?也不知道此番较量是袁鹤胜,还是朝廷胜。又纳闷地想,袁鹤虽说功夫了得,可最多以一当十,不可能以一当百,要是官府认真追查他的下落,迟早会将他追拿归案。可是,怎么就不见他担心呢?
秋云已经炖好了鱼汤,用砂锅端进来:“小姐,二少爷一再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你把鱼汤喝完,现在我炖好了,赶快趁热喝吧。”
说完掀开砂锅的盖子。
谢锦书立刻闻到了扑鼻的香气。一向追求美食的她很好奇,想知道这‘金圈子’和别的鱼有什么不同之处。
秋云舀了一碗递给谢锦书,谢锦书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顿时,被这鱼汤的鲜美给吸引住了。再看沙锅里的鱼,不像她以前吃过的任何一种鱼,这种鱼身短肚圆,眼圈似乎真是金色的。
谢锦书一面喝一面说:“我喝不了这么多,秋云。你也来一碗。”
秋云笑道:“那怎么行?二少爷说了,这两条鱼,是专门给你拿来的。”
谢锦书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啊?反正我一个人喝不了,放着也是浪费。快喝吧,要不剩到明天就不鲜了。”
秋云说:“哎呀,想当初小姐你可是很能吃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变秀气了?”
谢锦书想起以前在圆通寺吃素席和在小吃街吃小吃的情景,也觉得可笑:“好啊,我好心请你喝鱼汤,你还笑话我。”
秋云说:“我不是要笑话你,只是觉得,你不要拂了二少爷的一片好心。”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脚好了,一定重重答谢他。”谢锦书连连点头。
……
一见到李慎,朱大人就对他和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庞之言说:“已经打听清楚了,袁鹤,就在广济寺藏身,昼伏夜出。”
李慎问道:“那么夜光塔呢?他是否随身携带?”
朱大人摇摇头:“似乎没有,暂时还不知道他把夜光塔放在了哪里。”
李慎与庞之言同声问:“那么现在下官应该做些什么?”
“你们两个跟踪袁鹤,打探出夜光塔的下落,并将人和塔都带回来。这一次,我不能给你们两个派更多的人手,怕暴露行踪。那袁鹤武功了得。常常是狡兔三窟,轻功更是出神入化,万一被他发觉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慎和庞之言一脸凝重地接受了任务,当即领了一支精兵出发去了广济寺。
他们来到广济寺的时候,天刚刚擦黑,众人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来到寺里,悄悄潜伏下来。
夜半时分,袁鹤终于露面了。
他和广济寺的方正大师跪在天王殿内,嘴里喃喃有词地念叨着什么。然后,虔诚地给头戴天冠的弥勒像和手捧金杵的铸铜韦驮像磕了三个头,又拜了四大金刚。
李慎和庞之言纳闷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明白据说从不信神佛、豪放不羁的袁鹤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虔诚而恭顺。
过了一会儿,只见袁鹤与方正大师从蒲团上站起来。方正大师给灯盏续了油,问道:“夜光塔,你藏得妥当吗?”。
袁鹤点头:“大师尽管放心,那地方十分隐秘,除了我,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方正大师点头道:“嗯,那就好。不过,你也要小心一点。这几天,似乎官府已经查出了你在这里落脚。我想啊,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来找你的。”
袁鹤嗤之以鼻:“就凭官府那群饭桶,还想抓到我?”
方正大师语重心长:“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他们人多。”
袁鹤笑了:“大师请放心,据朱大人的一贯做法,一定不会大张旗鼓地来这里捉我。”
“这是为什么?”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夜光塔被我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暂时不会轻举妄动,最多就是派人悄悄跟踪我罢了。而且,跟踪我的人不会很多,因为担心被我发现后,我会离开广济寺。这样一来,他们再想找到我,就更加困难了。”
方正大师点头道:“如此最好。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将夜光塔带过去?”
“再等等。”
“等几天呢?”
“一个月。”想了想又补充道,“最短也要半个月。”
“要那么久?”方正大师显然很不满意,“东边已经来信催了很多遍了,要你尽快起程,把夜光塔带过去。”
“可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呢。”袁鹤犹疑道。
“什么事呢?要不你先走,我替你办。”
“我想带一个人和我一起走。”
“那带上就是了,干嘛非要等一个月?”方正大师很不明白。
“现在她还不能走路,要到一个月以后才能跟我一起启程,最快也要半个月。”
“为什么不能走路呀?”方正大师很着急,“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你到现在才拿到夜光塔。已经晚了很长时间,再等一个月,会耽误很多事情的。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要不你先带上夜光塔过去,到时候,我派可靠的人把这个人给你带到那边去。”
“不行。”袁鹤很坚决地摇头,“这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一定要自己带在身边才放心。”
“可是,东边说了,你一定要这几天就起程,因为最近刚好有商船过去。”
袁鹤不为所动:“那就让他们等着好了,反正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这一半个月。”
方正大师显出了一脸为难:“可我怎么给东边说呢?再说了,过一阵子不一定有船。”
“这倒是个麻烦事儿。”袁鹤说,“但是,这个人我一定要带着一起走,因为,”仰起头看着高而空荡的屋顶,“很可能,我永远也不再回到这里来了。”
“什么人这么重要?”方正大师很是着急,极力想劝说袁鹤这两天就出发,“我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比你的娘亲袁夫人更加让你牵挂?”
“对不起大师,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袁鹤略微有些歉意。
“你的……心上人?”
袁鹤突然有些脸红:“也算是吧。”
天王殿外的李慎皱起了眉头,突然想起了谢锦书。佟太医说,她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拆夹板了,那只脚能走路,也是这一个月内的事情,难道,这个袁鹤,要带走的人竟然是她?否则,怎么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