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书迟疑道:“可是皇后娘娘。臣女设计的衣服,也不一定都能尽如您意,而且,皇宫里有那么多能工巧匠,其手艺都远在臣女之上,让臣女为娘娘设计衣服,恐怕……恐怕不太合适啊。”
“怎么,本宫的懿旨,你就这么不当回事?”
“不是不是。”谢锦书吓得急忙摇手,“臣女只是担心,如果设计得不好,会有损国母的形象。”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本宫非常体恤百姓,既然体恤百姓,那就不应该奢靡浪费,应该带头勤俭治国。所以,本宫也想穿几套棉布衣服。而且,想要你设计的棉布衣服。”
谢锦书咧咧嘴,想笑,又没敢笑出来。她知道,程皇后哪里是为了体恤百姓而穿棉布衣服,不过是为了用这种与众不同的方法来讨好皇帝罢了。古代的女人。地位再怎么尊贵,也大不过自个儿的夫君,即使她贵为国母,在皇帝面前,也是矮着一头的,这从她的自称上就可以看出来。“臣妾”。既是“臣”又是“妾”,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还是自己好哇,虽然被休了,可也换来了这个朝代的女人想都不敢想的自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听程皇后又说:“谢锦书,本宫叫人专门收拾出一间偏殿来,你就住在我这坤宁宫,等给本宫将衣服设计好了,本宫再派人送你出宫。”
谢锦书一听,什么,又要住在皇宫里呀。
赶紧冒着触怒皇后的危险推辞:“娘娘,臣女还是回自己家吧。设计衣服,也不一定要在宫里住着,反正娘娘的尺寸,臣女已经知道了。”
程皇后沉下脸:“怎么,你嫌本宫这坤宁宫不配给你住?”
“娘娘误会了,臣女怎么敢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谢锦书急忙解释,“臣女的意思是,臣女设计衣服的时候,要用到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都在臣女的家里。搬来搬去的很麻烦。不如臣女就在家里为娘娘设计衣服,等到出了彩图,再呈给娘娘定夺。”
程皇后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这一次,本宫要你设计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各两套,你需要多长时间?”
谢锦书略略算了一下,说:“一共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不过,春天就要来到,这样吧,臣女先将春季的两套服装设计出来,剩下的,再慢慢思考,不至于耽误时间。”
“你想得很周到。”程皇后点头,“那就这样吧,我叫韩公公送你们出宫。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谢锦书摇摇头:“不需要了,只是画图而已。不过,皇后娘娘对于我的设计,难道不提出一点要求吗?比如说,要什么样式眼色的,要什么面料的,上面需要何种纹饰等等。”
程皇后说:“这个。应该是你操心的事,本宫就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到时候你设计的衣服要是不合本宫的心意,本宫拿你是问就是。”
谢锦书心头一凛,皇家的差事,果然不好干哪。
回到小水牛巷,赵文涛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了。一看见谢锦书回来,立刻焦急地迎上去:“谢小姐,谢天谢地,我真是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谢锦书说:“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呀?”
赵文涛擦着前面因为等待而急出来的一头汗,不好意思地说:“谢小姐,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就自己跑进宫去找皇后娘娘了?万一娘娘不肯原谅你,那你就是有去无回了。本来这两天,我正和家父家母商量着,托人进宫去说几句好话,替你免除罪责,虽不至于完全赦免,可至少能免去死罪呀。我急着赶来告诉你,我们已经找到了可以跟皇后娘娘说上话的人,可是到了这里,秋云说你已经去宫里了。”
谢锦书说:“你们能找到和皇后说上话的人?是谁呀?”免去了一场大祸,谢锦书心情愉快,又开始八卦。
“是皇后娘娘的一位姨妈。”赵文涛说,“皇后娘娘的这位姨妈,人称穆夫人,和家母一位手帕交的妯娌是患难之交。而皇后娘娘又很尊重她家的这位长辈,所以,如果穆夫人肯出面的话,你的罪责就能减轻许多。家母也是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个人的,她一说,我们立刻去了她的那个手帕交的家里,还好,人都在。我们说明了缘由,那位手帕交的妯娌起初不肯帮忙,因为她们妯娌之间有些不愉快,可家母再四恳求,并答应为她无偿提供今年所有的衣服,她才答应带我们去见穆夫人。”
谢锦书听着有些头晕,又是妯娌又是姨**,索性问最关键的问题:“那么,皇后的姨妈,也就是那位穆夫人,答应帮忙了吗?”。
“答应了。要不然,我就不好意思来找你了。”
“可是,皇后娘娘已经赦免我了。”谢锦书觉得挺过意不去,自己闯了祸连累赵家,却还要赵家托关系走门路为自己开月兑,“条件是。我必须为她设计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各两套。对了,要不你们赶快去给穆夫人说清楚,要她不用再进宫去了。”
“没关系”赵文涛说,“穆夫人说,她也有很长时间没进宫去看望她那个外甥女儿了,正好去叙叙家常。”
“可是,皇后娘娘会不会认为我太狂妄了,竟然找到她的姨妈替我说清,而且,人家已经赦免我了。”
赵文涛说:“这倒也是,要不我现在赶紧去说清楚。以免皇后娘娘误会你。”
“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谢锦书说,“让你一个人奔波,不好意思。”
赵文涛本想说“没关系,你这两天为皇后赶制新衣,也很累,我一个去就行”,可又一想,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和谢锦书单独相处,就说:“你要是不累,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谢锦书忙说:“不累不累,我自己的事情,不自己去忙,那还像话吗?”。
……
谢锦书和赵文涛乘坐马车,来到北京城最北面的一座山里。
山里面很是幽静,道路的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此时正值初春,冰雪解冻,涓涓细流顺着沟壑缓缓流淌,偶尔有寒鸦飞过,留下几声啼鸣,伴随着马蹄的“得得”声,更显得山中幽寂空旷。
来到一走山峰前,车夫缓缓停下马车:“少爷,谢小姐,到了。”
赵文涛刚要绅士地搀扶谢锦书下马车,却不料谢锦书速度比他还快,早已下了马车,站在山道旁等他。
赵文涛诧异道:“谢小姐,你太快了,我还没看清楚呢,你就已经下了马车了。”
谢锦书笑道:“是吗?应该说是你太慢了吧。”
两人顺着蜿蜒的石台阶走上去,来到一座并不起眼的大门前。门楣上有几个大字:幻月山庄。字迹已经陈旧斑驳,需要仔细一看才能辨认出来。
谢锦书问赵文涛:“这就是皇后娘娘的姨妈家吗?按理说也是皇家的亲戚,怎么不如我想象的那样金碧辉煌,而且,门口连个家丁都没有。”
赵文涛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穆夫人的夫君原是一位大将军。可惜战死沙场,英年早逝,留下穆夫人和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长大后,都在外面做官,穆夫人寡居在这幻月山庄,甚是简朴,也不多出门,除了偶尔到程皇后的娘家——也就是她的姐姐家里串串门以外——其余时间,就和管家夫妇和几个仆妇住在这里,所以,也不甚讲排场。”
赵文涛说着,抬手叩响了门环。
过了好一会儿,两扇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探出头来,看了半天,认出了赵文涛:“是赵公子呀,你不是昨天才来过吗?”。
赵文涛很恭敬地说:“不好意思啊老伯,今天,我们还得来叨扰穆夫人。对了,穆夫人还没有出门吧。”
“正要走呢。”
“那能不能请老伯通禀一声,就说赵文涛求见。”
管家嘟嘟囔囔地进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说:“夫人请你进去。”
赵文涛和谢锦书随着管家走进门去,只见一位面容慈祥的妇人穿着棉绒斗篷,正要出门。
赵文涛急忙上前拱手道:“穆夫人,赵文涛打扰了。”
穆夫人转过头来,看了看赵文涛,又看了看他身旁的谢锦书:“想必这位就是谢六小姐吧。”
谢锦书急忙上前施礼:“穆夫人,谢锦书叨扰了。”
穆夫人和蔼地笑了笑:“看来,皇后已经赦免你了。”
谢锦书说:“是啊,皇后娘娘宽宏大量,没有计较我的过失,只是,又让穆夫人跟着奔忙,实在是过意不去。”
穆夫人一面往屋里走,一面说:“都别站在院子里说话,天气怪冷的,都进屋去吧。”
谢锦书和赵文涛对视了一眼,随着穆夫人和几个仆妇往正厅走去。
穆夫人解下斗篷,又将一个仆妇递过来的手炉抱在怀中,又吩咐去拿点心和热茶,忙碌了一阵子,这才对谢锦书和赵文涛说:“你们给我说说,皇后娘娘用什么作为交换条件,赦免了谢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