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书虽然烧得有些迷糊。可还不至于人事不省,早就听见窗外的说话声,强撑着坐起来:“秋云,请李公子和庞公子院子里坐坐吧,屋里热。沏上咱们新买的绿茶,别怠慢了客人。”
庞之言向李慎笑道:“李慎兄,看来这个误会太大了。你自己和谢小姐解释清楚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两口子斗气了,先走一步。”
李慎说:“急什么?喝口茶再走也不迟啊。不会是急着去见郡主吧。”
庞之言一点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正是为了此事。家父和家母这两天正在准备聘礼,我得去看看,还缺什么,好及时补办。”
秋云听得懵懵懂懂:“怎么,肃王府的郡马要换人了吗?”。
庞之言看着秋云说:“快了快了。秋云姑娘,快给你家姑爷沏上新买的绿茶,要是怠慢了,你家小姐会不乐意的。”
将庞之言送到门口,李慎返回身来,看秋云仍在拿着茶碗发呆,笑着叹气道:“别发愣了,赶紧带我进去看看你家小姐吧。”
谢锦书早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满心疑惑,这肃王郡主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换了庞之言做郡马呢?尽管她已经悄悄放了自己,可这不能代表她放弃了李慎。也许,她身为郡主,有的是把握和自信,自己挑中的夫君,不会被别人抢走吧。不知道庞同学是一厢情愿还是胜券在握。
李慎走进屋子,谢锦书已经强忍着头痛坐了起来,胡乱拢了拢头发。
李慎已经瞅见了,好笑地说:“不用忙乎了,我都看见了,你还没梳头呢。”
谢锦书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来:“昨天夜里才被肃王府放回来,弄得不成人样。”又疑惑道,“你和庞公子使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将我放回来的?”
李慎正色道:“我和之言老弟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是皇上出面,你才有惊无险。”
“你把这事告诉皇上了?”谢锦书吓了一跳,这个李慎,敢跑到皇上面前去告人家亲叔叔的状,真是胆大包天了。
李慎说:“想救你出来,迟早这事儿也得让皇上知道,而且如果正经八百地说,会伤及肃王一家的体面,连皇室尊严也要遭人非议。更何况,之言老弟对婉琦郡主是一往情深,如果这次撕破了脸皮,他们庞家也不好去肃王府提亲了。所以,我和之言老弟很婉转地告诉皇上。你被婉琦郡主请到肃王府去做客了。”
“做客?你可真会说话!”谢锦书嘲讽地一笑,“你见过有客人被吊在房梁上的吗?还差点了吃了鞭子。那个郡主说,她还要给我毁容呢。幸亏她家里去了个客人……对了,那个客人就是皇上吗?”。
“是啊。”李慎也有些后怕,“这一着棋,我们是铤而走险。昨天早上,一看到你被劫进肃王府,我和之言老弟稍加思索,便去了乾清宫。随后,皇上就去肃王府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谢锦书疲惫地倒在被子上,“这么说来,我以后不会有危险了?”
“对了,你的大姐丽妃娘娘,快要荣升贵妃了,皇上特许谢夫人和你们姐妹几个去宫里陪伴她一天。”
谢锦书惊喜道:“是吗?大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真是感谢佛祖啊!”
李慎被她一本正经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的样子逗笑了:“别太兴奋了,要过几天才去呢。这两天,你好好养病,生了病的人,是不准许进宫的。”
谢锦书乖乖地躺回毯子里面:“为什么大姐突然被封为贵妃了呀?那个可恶的惠妃呢?没有跳出来作梗吗?”。
李慎看她露在毯子外面的两只胳膊丰满白女敕,不由得心里一动,轻轻拿起来。放进毯子里面:“小心别又着凉了。丽妃娘娘端庄贤淑,孝敬太后,尊重皇后,不像有些嫔妃那样争宠斗艳甚至不择手段。尤其难得的是宽厚待人,在宫人们中间口碑很好。又加上才被太医诊出了喜脉,皇上非常高兴,就封了她做贵妃。至于惠妃娘娘,皇上如今也不怎么喜欢她了,日渐冷落,自己守着小公主安静度日,不再惹是生非了。”
“哦,看来你们每天都说‘陛下英明、陛下圣明’,还真不是拍马屁呀!”
李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那小巧挺拔的鼻子:“都病着,还这样伶牙俐齿的。跟别人可不许这么说话,小心落一个谤议圣上的罪名。”
谢锦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的知道的,就知道你不会去告密,我才这么说的么。”
……
过了几日,谢锦书大好,随谢夫人和几位姐姐进宫去看望有了身孕的丽妃娘娘。
一进长阳宫大门,谢锦书第一个感觉就是,领路的太监和宫女走错门了。因为这里突然变得富丽堂皇起来了。
庭院里顺着东西偏殿的台阶,整整齐齐摆了两溜粉色杜鹃,娇艳的花瓣盛开在阳光下,甚是悦目。庭院正中间增添了两盆冬青,那栽种冬青的青瓷花盆每一个足足有三人合抱那么大。进入丽妃的寝殿,里面大至桌椅帐幔,小至砚台绣帕,显然都是换过了新的。每一件都极尽精巧富贵,令人爱不释手。
回廊下挂着五、六只精巧的鸟笼,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在里面叽叽喳喳叫着,跳来跳去。其中有两只头大、身体小、羽毛亮蓝的小鸟,甚至灵活,一双黄褐色的眼睛滴溜溜转来转去,不安分地在笼子里跳跃。
再看丽妃,上身穿一件冰纱绣牡丹长裙,头戴赤金扁簪,簪子的头上,用极细小的淡紫色珍珠攒成菊花状。穿戴极简单,可不动声色地透出高贵之气。谢锦书不认识古董,只是猜测着,丽妃发髻上那只看来很普通的簪子,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看见母亲和妹妹们到来,丽妃快步迎上去:“你们可都来了,想煞本宫了。”
谢夫人急忙领着女儿们给她拜倒在地:“给丽妃娘娘请安。”
丽妃急忙吩咐一旁的宫女们将她们扶起来:“这里没有别人,不用这样。”
又给谢夫人赏了一对黄金镶玛瑙臂钏、一匹苏州上贡的素色丝绸和一些补品,给每个妹妹各赏了一把檀香扇、一对翡翠耳环和一对纱堆的宫花。
依照长幼顺序谢恩后,谢夫人说:“娘娘近日身子可好?听说娘娘有喜,经皇上准许,臣妇特意带了些安胎养神的补品和婴儿的被褥衣物,都是臣妇亲手做的。请娘娘过目。”
丽妃说:“这些东西宫里都有的,母亲不必再费心思,如今你也一年一年老了,多享享清福,不用操劳的事情,就不要操劳,交给下人们去做就是了。”
“那怎么行?若是一般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是娘娘和未来的……用的物品,臣妇不敢大意。”
丽妃吩咐宫女:“收起来吧。”
又叫另一个宫女:“你带着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在长阳宫里四处走走,她们没有来过。”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丽妃为什么不叫六小姐谢锦书也去走走。难道是因为她以前来过这里?
谢夫人更是满肚子疑问,看向丽妃,可也不敢明着问。
丽妃了然地笑笑:“本宫有话对母亲和六妹说。”
谢夫人虽然很不高兴女儿拿着一个非同母妹妹这样当回事儿,而且知道这姐俩儿曾经一起被扣上了谋害龙胎的罪名,也算是相依为命过,所以没敢说什么,只是嘱咐几个女儿要懂规矩,听宫女的指引,只许看不许说话。
等到寝殿里静了下来,只剩下母女三人和一名贴身宫女,谢夫人这才低声问丽妃:“娘娘,太医有没有说,是男是女啊?”
丽妃摇摇头:“太医说,月份还小,诊不出来。”
“那娘娘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没有?”谢夫人满怀希望地着丽妃的肚子,“比如恶心,想呕吐,闻不得油腥气。”
丽妃笑道:“这皇宫不比家里,长阳宫远离御膳房,怎么能闻见油腥气?不过,宫里一些老嬷嬷们说,有身孕的人都会觉得不舒服,胃口差,可我觉得还好,胃口还比以前开了许多呢。”
谢夫人顿时眉开眼笑:“那你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这个……”丽妃回忆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娘娘,怎么没有变化?”一旁的贴身宫女接口道,“今儿早上您吃了三碟子乌梅呢,还有一个大金柚,都没嫌倒牙。要是放在平日,娘娘早就嚷着牙酸了。”
谢夫人且惊且喜:“阿弥陀佛!如此看来,八成是位皇子了。”
丽妃赶忙说:“太医还没说话呢,这时候断言是男是女,恐怕早了些。”
谢夫人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过于急切,于是放缓了语气:“是啊是啊,是言之尚早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娘娘都怀了皇上的血脉。一定要好好调理身子,饮食上也要比平常多加留心,该吃的东西,就要多吃一些,因为你现在是两个身子了,不该吃的东西,那就看也不要看。”
“嗯,我知道的,我会一切小心。”
又对谢锦书说:“妹妹,宫里新来了一位驯鸟师,据说是驯鸟很有一套,这两天皇上才召进宫来的。一会儿,她要来给长阳宫的宫人们教授养鸟之法,妹妹若是有空,也凑个热闹,看看吧。”
谢锦书心里一动。
驯鸟师?
新来的?
自己若是有空?
废话,自己能没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