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婉琦来到乾清宫给皇帝请安。当然。请安只是一个托词,她的真实目的,是要来探探皇帝的口风。
跟着小秦一进门,就看见了侍立在皇帝身旁的庞之言。
庞之言早就看见了她,上前施礼:“下官见过郡主。”
不知道为什么,朱婉琦就是不喜欢看见庞之言,尽管相较于李慎而言,庞之言长得更加白净,更加温文尔雅,对待女孩子总是笑眯眯的,更像一个护花使者。
当下朱婉琦很不高兴地问道:“庞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庞之言一点儿也没计较她的态度,依旧彬彬有礼:“请问郡主,下官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啊?”
朱婉琦语塞。
庞之言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奉了皇帝的旨意,自己这话问的,太没有礼貌了,就像是在质问皇帝。于是赶紧给皇帝行礼:“陛下,琦儿来给您请安啦。”
皇帝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满面春风:“是琦儿呀,不用多礼,快坐吧。”
朱婉琦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面。她是郡主。皇帝的堂妹,与庞之言的待遇自然不同。
皇帝一面翻看着奏章一面问道:“琦儿,今天怎么没去陪皇后看花?昨天皇后不是说,后花园的睡莲和牡丹开得正好吗?”。
“陛下,天气太热,琦儿觉得有些头昏,不想出门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不过琦儿知道,陛下这里凉爽,有冰,所以就来沾些光。”
皇帝抬头笑了:“这你倒和庞爱卿想到一起去了,喏——他也是来朕这里图凉快了,还美其名曰是要替朕分忧。”
朱婉琦当然不相信,一个三品官儿会因为怕热的缘故随意跑到乾清宫来图凉快,但也不好说什么,更不能将庞之言轰走,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是她说一不二的肃王府。但是,坐了好一会儿,看庞之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无法开口试探皇帝的意思,实在沉不住气,起身告辞:“陛下,琦儿还有事,先告辞了。”
皇帝说:“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呢?”
朱婉琦信口瞎编:“前几天,琦儿本来要去圆通寺许愿,可是奉皇后娘娘懿旨进宫来了,今天刚巧得闲。就想去圆通寺,而且这几天,圆通寺刚好在举行盛大的礼佛仪式,琦儿想前去看看。”
庞之言插话道:“真是太巧了,下官正好也想去圆通寺一览佛事盛会,不如请郡主一同前往,就是不知道郡主愿意否。”
朱婉琦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心想你庞之言是哪根葱哪根蒜呀,我堂堂郡主要去寺院,你凑的哪门子热闹呢?
可是皇帝显然对这个建议满心欢喜,当即答应:“也好,有庞爱卿陪着郡主,朕也就放心了。”
“陛下,琦儿会找别人一同去的,不用劳烦庞大人!”朱婉琦赶紧拒绝,“庞大人不是说要替陛下分忧么?”
“皇叔今天很忙,王妃也去了承德避暑,家里就你一个人,谁陪你去呀?”皇帝料定她会拒绝,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定要庞之言陪伴她的理由。
“母亲去承德了?”朱婉琦惊问。
“是啊,是几位诰命夫人邀请她去的,这里太热了。过两天。太后也要去的。”皇帝没有理会朱婉琦的惊讶。
“可是,怎么都不跟琦儿说一声呢?”朱婉琦的心又跳了起来,把自己的父母亲都支走了,他们打算怎样摆布自己?
“怎么,”皇帝仿佛有些不高兴,“在宫里陪伴太后和皇后,你就这么不情愿?”
“没有没有。”朱婉琦听出了皇帝语气的严厉,急忙请罪,“琦儿怎会不情愿,只是感觉有些突然罢了。”
“没什么好突然的。”皇帝放下朱笔,端起冰镇的酸梅汤呷了一口,“要是想去圆通寺,就赶紧去吧,趁着现在还算凉爽。”
朱婉琦知道,这就是圣旨了,自己再要推辞,就算得上是抗旨不尊,只得趁皇帝低头,狠狠瞪了一眼庞之言,咬牙道:“那么请庞大人稍后,我去换件衣服。”
庞之言拱手道:“哦,不忙,郡主请慢慢安排。”
朱婉琦换了一件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青麻软帽遮挡强烈刺眼的阳光,由阿璞扶着坐上马车,在庞之言的陪同下,向圆通寺进发。
庞之言当然是骑马的,他不可能和郡主同乘一辆马车。
到达圆通寺,已经是正午时分。寺院里正在举行一场盛会——为释迦摩尼重塑金身而举行庆祝仪式。这场盛会要持续整整七天七夜,而这一天,正是第三天。
在禅房里安顿好后,庞之言过来请朱婉琦观看盛会,可朱婉琦心里有气,说自己不舒服,想休息,庞之言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自己去了。
庞之言刚刚出门,朱婉琦就跳过去将门闩闩上,气哼哼地说:“哼,这个庞之言,也太自以为是了,凭什么就以为本郡主会瞧得上他?”
阿璞服侍她多年,知道她的脾气,而且朱婉琦对待她与对待其他丫鬟不同,从来都是另眼相看,所以有些话,在她面前也敢明说。
“郡主,您这又何苦呢?依奴婢看来,这位庞大人与李大人不相上下,甚至比起李大人,他更加英俊温和。怎么郡主就瞧他不顺眼?”
“他和我没有缘分。”朱婉琦自己月兑掉了外衣,胡乱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喃喃自语,“连民间的女子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为什么太后皇上他们非要将这个庞之言塞给我。”
“那是为了郡主好。”阿璞一面轻轻给她扇着扇子一面说,“如果不是为了咱们王府的脸面,他们也不会这样费事的。”
“我知道,他们不过是为了保全皇家名声,可是,我当众选定的郡马突然换了人。这叫人家怎么看我?人家会说,李慎不要我了我才会换人的。再说我对那个什么庞之言根本不感兴趣,我看着他来气。”
“这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哦!”阿璞抿嘴一笑。
朱婉琦作势要打阿璞:“你个死丫头,竟然开起主子的玩笑来了,看我不撕你的嘴。”
话很严厉,可语气中充满了亲昵。
阿璞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郡主饶命啊!郡主饶命啊!可奴婢真的是替郡主着想才这样说的。庞大人和李大人,各有各的好,可奴婢觉得,庞大人更加适合郡主。”
“为什么?”
“因为李大人的性格过于硬朗,性子又直,看来不像是个懂得服软的人。而这过日子,也免不了要磕磕绊绊,万一日后起点儿冲突,李大人不知道让步,而郡主您也是个急性子,针尖对麦芒,怕是没人敢给你们断这个官司。而庞大人就不同了,他性子温和,懂得退让,会更加疼惜郡主,日后若是郡主任性,他也会包涵的。”
朱婉琦细细品味着这番话,觉得竟也有几分道理,于是笑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
阿璞正色道:“还不是听家里那些嫂子婶子们平时闲磕牙听来的?郡主,奴婢是为了郡主好,才不知天高地厚说这番话的,如果郡主听着不好,那就请尽管责罚奴婢吧。”
朱婉琦叹气道:“难得你对我这样忠心。我也知道,李慎对谢锦书不能忘怀,还请动了皇上插手这件事情,可见,在他的心目中,谢锦书的位置有多么重要。”
“那郡主您为什么还要固执己见呢?”
“唉——”朱婉琦怅然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吧。”
……
皇宫的后花园里。花团锦簇,香风阵阵,程皇后带着丽妃和谢锦书一面沿着荷花池慢慢走着,一面说:“今儿那个混世魔王不在了,总算耳根子清静,能来花园里看看景致。”
丽妃“扑哧”一笑:“姐姐这话可不能让郡主听了去,否则会不依不饶的。”
“不知道,庞大人能不能让她放过李大人。”程皇后微微叹口气,“琦儿这孩子,太倔了。”
丽妃说:“这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谢锦书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他们”的具体所指,是指庞之言和婉琦郡主,还是指自己和李慎。
荷花池里,各种颜色的睡莲正在盛开,静静地躺在莲叶上,仿佛娇羞的新娘,悄然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和温柔。
程皇后突然笑道:“谢小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是不是进宫好几天都没有看见李大人,竟然思念起来了?”
谢锦书脸红了:“不是啊,皇后娘娘,臣女只是看睡莲太美了,一时间有些走神,请娘娘恕罪。”
程皇后也没在意,挽了丽妃的手去看牡丹:“妹妹,上次本宫给你的鲤鱼汤和烤鹌鹑,不知你吃着怎么样。”
“多谢姐姐记挂着,味道很好。”
“是吗,那本宫叫人再做一些给你送去。”
“那臣妾就先谢谢姐姐了。”
……
两个孕妇开始交流养胎的心得。谢锦书郁闷地跟在她俩身后,心里想着,不知道这些天李慎在干什么,而且好几天没有去赵文涛那里,也不知道分红下来了没有,自己还指望着这笔银子给秋云攒嫁妆呢。
还有,也不知道庞之言能否成功。听李慎说,他倒是真心喜欢朱婉琦的,三年前朱婉琦随肃王夫妇一起回京的时候,他见过人家,几乎就是一见钟情,可那时郡主还小,他也不好意思提这件事。现在,郡主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希望他能获得郡主芳心,这样,才可以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