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琬琦做出沉痛认错的表情。耷拉着脑袋,十指搅在一起,惶恐不安地说:“娘娘,琦儿怎么会不认识谢六小姐?前几天,琦儿与谢小姐发生了一些误会,但是琦儿保证,对谢小姐绝对没有恶意,只不过由于琦儿年纪小不懂事,才会让谢小姐受了一点点惊吓。”
谢锦书看着眼前这张俏脸,忽然之间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就是这张脸的主人,在几天前将自己吊在房梁上,并打算对自己用私刑。于是一言不发,看她这场戏如何往下演。
不愧是王爷的女儿,朱婉琦察觉了谢锦书的敌意,但她见过的大场面多了,比谢锦书更加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看谢锦书脸上虽然有些愤慨,但并未当面起冲突,于是略略放心,及时转移了话题:“皇后娘娘召琦儿进宫,不知有什么吩咐?”
皇后娘娘笑道:“嗯。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太后想你了。这两天,她总是念叨着,宫里也没个孩子,未出嫁的三位公主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的性格,偌大的皇宫未免显得过于安静,于是想起了郡主和谢小姐,说你们也进过皇宫,知道规矩,都是讨喜的女孩子,就叫我召了你们来,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朱婉琦心里说,为什么太后突然将自己这个郡主与一个尚书的女儿相提并论,不由得满心疑惑。她与尚在宫中的三位公主的接触也不少,除了其中一位真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外,其余两名公主的性格都很活泼,给太后每天的晨昏定省也是雷打不动的,在她那里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你来我往非常热闹。而且,进宫陪伴过太后的年轻小姐也很多,哪一个都比谢锦书美丽活泛,为什么单就挑中了她?难道,连太后都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太后会向着外人说话。
于是强压着内心的不安嘻嘻笑道:“那是太后偏疼琦儿,说来也是琦儿不好,这几天没来看望她老人家。琦儿这就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程皇后一抬手:“不必了。”
朱婉琦更加惊疑不定:“为什么呀,皇后娘娘?”
程皇后的脸上和眼睛里看不出来一丝一毫异样:“本来呢,她老人家说要请你们来一起弄个消夏的宴会,可没想到郡主这几天太忙,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左等右等不见人,于是只好先让谢小姐陪陪她。这个时候,太后已经午睡了,郡主也不便去打扰。”
“哦,是这么回事。”朱婉琦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认为太后只见谢锦书而不见自己,是个不好的兆头,而且自己应该没有来晚吧。“那么,琦儿就等太后午睡醒了再过去吧。”语气依然充满了热情和天真。
程皇后的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冷淡:“那也不必了。太后说,这几天天气炎热,不想见客,请郡主在本宫这里玩耍几天就好。太后还特意吩咐,请郡主和谢小姐不要着急回去,也可以到三位公主那里去走走,写写字,作作画。总之,要一团和气。”
和一个尚书的女儿一团和气?而且这个尚书的女儿还抢走了自己选中的郡马?
朱婉琦不得不认为太后老糊涂了,胳膊肘净朝外拐。就算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那么合理,可也不能让自己向一个尚书的女儿低头呀。
但是碍于太后和皇后的面子,朱婉琦不得不做出乖巧的样子:“是,琦儿谨遵太后和皇后娘娘教诲。”
谢锦书虽然对朱婉琦恨得咬牙切齿,可这是在皇宫里,又当着皇后的面,也不得不忍耐。她知道,皇帝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卖给李慎一个面子。就算大姐丽妃怀有身孕需要一个姐妹陪在身边,那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这位婉琦郡主一向蛮不讲理,又仗着太后皇后喜爱,为了抢夺李慎,已经在家里私设刑堂了,甚至在皇帝已经警告了她之后还派刺客进入皇宫刺杀冬儿。如果自己仍然和秋云住在小水牛巷,还不知会遇到什么状况呢。所以,皇帝特意叫了自己来陪伴丽妃,又把朱婉琦也放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样,两个人有什么举动可随时尽收眼底,算是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想到这里,不禁感激李慎的用心良苦。这个男人,看起来凡事漫不经心,这几天自己危险重重,竟然都没有露面,可在背后,已经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求的皇帝同意的,尽管他与皇帝的情谊非比寻常,可是。要想让皇帝出面替一个臣子办一件私事,那也不是很容易的。
程皇后又说:“谢小姐,你就住在坤宁宫吧,要是想念你姐姐,本宫自会派人跟随你前去探望。丽妃那里地方小,不如本宫的坤宁宫宽敞,房子也多,这也是太后的意思,不知谢小姐愿意不愿意?”
谢锦书急忙点头:“能留在坤宁宫陪伴皇后娘娘,是臣女几世修来的福分,怎能不愿意呢?”
这可不是谢锦书拍马屁,而是心里清楚,自己这几天待在坤宁宫是最安全的。
程皇后了然一笑:“这样吧,今天天色已晚,你们两个随云姑姑去看看自己的房间,梳洗栉沐过后,去见太后、皇上和诸位娘娘。”
谢锦书和朱婉琦答应了一声,随着云姑姑走了。
朱婉琦惊讶地发现,自己和谢锦书房间的规格陈设,居然一模一样。顿时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一个尚书的女儿,也就是个稍有脸面的百姓罢了,竟然跟自己平起平坐。她心里明白,这是太后和皇后在无声地告诫自己。谢锦书,她动不得,可是,一向霸道惯了的她仍然不能服气。
傍晚时分,皇帝特意在坤宁宫设宴,一来庆贺皇后与丽妃有喜,而来为迎接朱婉琦和谢锦书,一些有体面的嫔妃也来作陪,倒也其乐融融。钟太后没有露面,说是身体欠爽。
唯有朱婉琦心里不痛快,趁着谢锦书去更衣。尾随而至。
“谢小姐。”
谢锦书听到这冷冰冰的声音,就知道是有人来找茬,急忙回过头来:“原来是郡主啊。”极力压制着内心的厌恶和愤怒施了一礼,“郡主可有事情?”
“行了,不要明知故问了!”朱婉琦围着谢锦书慢慢转了一圈,看着太后昨天才赏赐给她的一件玉色水晶绸裙子。她知道,这水晶绸可不多见,而且都在宫里,只有太后和皇后以及皇后所出的公主才有资格穿。看来,这个太后是要保谢锦书保到底了,连这么珍贵的水晶绸裙子都赏给了她。
谢锦书十分害怕,因为眼前这个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子,不是那么好惹的。看起来她就是有几分刁蛮的金枝玉叶,可实际上心眼多着呢,懂得什么时候刁蛮什么时候乖巧,什么时候示弱什么时候嚣张。
此刻的朱婉琦就处在嚣张的状态,因为四周无人,没有人会知道她有意威胁谢锦书。
“不要以为有太后和皇后娘娘撑腰,你就可以不将本郡主放在眼里了。”朱婉琦走道谢锦书身后,恶狠狠地来了这么一句。
谢锦书毕恭毕敬地回答:“郡主此言差异,臣女从来就不敢将郡主不放在眼里。郡主是金枝玉叶,臣女需仰望才能见到,何来此一说啊?”
“够了!”朱婉琦粗暴地打断了她,“不要在本郡主面前装出一副恭顺可怜的样子。本郡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吃你这一套!”
谢锦书忍住愤怒和恐惧——愤怒的是朱婉琦太过嚣张,在皇宫里还敢这么赤luo果地威胁自己,恐惧的是万一朱婉琦趁此处无人发泄私愤,那自己着眼前亏就吃定了——淡然笑道:“郡主,您忘了,太后说让我们一团和气的,现在郡主气这样大,万一被太后知道了,岂不增添了她老人家的烦恼?”
“你少抬出太后来吓唬我!”朱婉琦不得不收敛了一些,但依然用严厉的语气教训谢锦书,“本郡主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拦。人挡杀人,佛挡弑佛!”
说完拿团扇遮着脸。抽身走了。
谢锦书浑身冰凉,只觉得连透过树叶缝隙射下来的阳光都是冷的。
半晌,伺候她更衣的小宫女半天不见她回去,寻了过来:“谢小姐,谢小姐,你好了吗?该回去了,皇上和娘娘们都等着呢。”
谢锦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恢复平静,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应道:“哦,这就好了,我们走吧。”
小宫女没有在谢锦书脸上发现任何异样,引着她回到了宴席上。
她的位置紧邻丽妃。
尽管掩饰得很好,丽妃还是发现了她脸色有些苍白。悄悄握住她冰冷的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遇见了郡主?”
谢锦书强笑着点点头。
丽妃不好再说什么,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心里不由得直打鼓,因为她知道,那个郡主,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虽然碍于太后和皇后的面子不敢太放肆,可她们不能一辈子看着朱婉琦和谢锦书啊。照朱婉琦这个刁蛮的性子,以后就算是李慎与谢锦破镜重圆,恐怕也免不了被肃王府家找茬儿。就算他们不在乎李慎这个人,也必须要在乎王府的声誉。
现在,就只能看庞之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