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书说:“是啊,不然你以为会有怎样的结果?人家会说,不是你刻意欺侮一个丫鬟,而实在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够大度,不准你纳妾,所以才导致你强迫人家。”
李慎啼笑皆非地摇摇头:“锦书啊锦书,事情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不肯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不敢冒这个险。在这里,女人要是胆敢反对丈夫纳妾,那就是犯了七出之罪啊!轻则被公婆责骂,严重的,还会被休出家门呢。就连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不是也不能例外吗?”。
李慎笑弯了腰:“锦书啊锦书,好久没见你这么严肃了,真是有趣。”
谢锦书作势过来打李慎。
李慎不仅没有躲,反而轻轻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瑞霞做了姨娘,你心里不高兴,那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算了。”谢锦书抽回自己的手,“我不打你。你还是赶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住到葛公子家里来?为什么要想见我却不回家去?还有啊,为什么你连父亲母亲都要瞒着?”
李慎说:“你一口气问了我三个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好笑地看着谢锦书撅起来的嘴唇,说,“其实,你问的这三个问题,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我之所以住到葛公子家里,不仅仅是负气,而多半是为了大哥的事情。”
谢锦书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是啊。”
“可是,这葛公子家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迟早会叫人知道的。而且,如果万一暗害大哥的是个狠角色,岂不是要连累葛公子一家?”
“所以,我想好了,这里也不能长住,即使不会连累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了。而且……”说到这里,看着谢锦书的眼睛,故意暧昧地说,“葛府的丫鬟个个如花似玉,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为夫我担心呀,如果再住下去,会真的把小妾弄回家去。”
“你敢!”谢锦书瞪圆了眼睛。
“看把你急的,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李慎正色道,“不过我还真得另找一个住处了。”
“那你打算住到哪里去?”听李慎的口气,谢锦书就知道,他还是不愿意回家。
“地方我已经找好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李慎负手而立。
“为什么?”谢锦书叫了起来,“连我也要瞒着吗?”。
“不是瞒着你,而是为了不让你身涉其中。”李慎的表情很严肃。
“可是,这么重的担子你一个人挑,太辛苦了,虽然我不能替你分担什么,但至少,你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谢谢你锦书。”李慎真心地说。
“谢我?那你就快快如实招来,你到底打算住在哪里?”
李慎笑了,但随即板起了面孔:“对不起锦书,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谢锦书真的生气了,想威逼利诱李慎说实话,可转了转眼珠,放弃了这个打算。她知道,李慎虽然对自己很体贴,但是涉及原则的事决不让步。与其一再追问让他心生防备,不如自己暗中查访,总会知道的。
“对了,瑞霞这几天还安分吧?”李慎想起了这个令自己头痛的小妾。
“怎么,你想她啦?”谢锦书本能地反问。
“是啊,我是想她了,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人啊!”李慎故意说。
“你……你……”谢锦书从李慎的表情中看不出来真假,气得结结巴巴。
李慎看真的惹恼了娇妻,这才收起了戏谑的语气:“我是说啊,我在想,那个瑞霞,有没有仗着自己成了姨娘就欺负你呀?”
“她敢!”谢锦书睁圆了眼睛,“再说了,没有你这个二少爷在场,她那个姨娘的独角戏,唱得也是没滋没味。”
“锦书,你回去之后,要好好观察一下瑞霞,最好能想办法从她嘴里套出实话来。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她下堂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谢锦书怏怏不乐,“这个丫头看着老实,实际上心思多得不得了,否则,也不会成功地赢得了父亲和母亲的同情做了姨娘——不要说父亲母亲,合府的主子奴才,都在背地里向着她说话。但是我怀疑,她一个丫鬟,平时连门都不出,怎么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来,而且,她那个*药从哪里来,现在还未知呢。”
“这些都不重要了。已经发生了的事无法挽回,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而且,大哥那边,凶手是谁没查出来,这才是大事呢。”
“上次你不是说有些眉目了吗?”。谢锦书想起来。
“是有些眉目了,可就在我刚要继续查个清楚的时候,你硬塞给我一个小妾,耽误了几天。”
“这也能怪到我身上啊!”谢锦书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锦书向葛公子夫妇告辞走了。
一回到家里,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儿。管家李忠满脸焦虑,头上都是汗,看样子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了。一看见谢锦书,喜出望外,迎上前去:“二少夫人,您可回来了。”
谢锦书一边走下马车一边说:“有什么事吗?”。
“三少爷不知犯了什么邪,和老爷吵起来了。”李忠气急败坏地说,“夫人气得都昏过去了。”
谢锦书来不及细问,跟着李忠来到定国公夫妇住的院子里。
看样子,激烈的争吵已经过去,定国公和李恒父子两个各坐在屋子东头和西头的一把椅子上,一言不发,喘着粗气,看来已经吵累了。下人们蹲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正在收拾被摔碎的花瓶笔筒砚台什么的,不敢用笤帚扫,怕弄出响动来又一次触怒了火冒三丈的定国公,只是拿了一些抹布来一点一点把那些碎渣子包起来。夫人不在这间屋子里,大概是被下人们搀扶到别处去了。
谢锦书急忙问道:“父亲,三弟,出什么事了?”
李恒没有理睬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横着肩膀打算走出门去。
定国公怒道:“恒儿,你这是什么态度?二嫂在问你话呢,难道你没有长耳朵吗?”。
李恒吊儿郎当地站住,从眼角看了谢锦书一下,拉长了声调说:“二嫂——三弟这厢有礼了——”说完就走了。
定国公气得指着他的背影跟谢锦书说:“锦书,你看看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迟早有一天,定国公府的忠烈英名,会败在他的手上!”
谢锦书一时之间模不着头脑,不明白李恒对自己这个做嫂嫂的态度不恭敬,和定国公府的忠烈英名有什么关系。
但也不好多问,只能说:“母亲呢?”
定国公余怒未消:“被那个逆子气得昏过去了,不过已经请了周太医来在给她诊脉。”
谢锦书觉得,自己不好再待在这里,就说:“那锦书去看看母亲。”
定国公一抬手:“锦书,你母亲那里有彤姨娘照料,你不必着急过去,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谢锦书心想,左不过是李恒刚才又来要银子了,说不定,公爹是要劝自己和李慎将乐心居让出来。
这样想着,心里非常不痛快,一面思忖着万一公爹提出这个要求自己该怎么应对,一面慢慢坐在一把椅子上:“父亲,什么事呀?”
定国公叹气道:“锦书,恒儿那个逆子,竟然悄悄克扣军饷,被人弹劾到皇上那儿去了。”
“克扣军饷?”谢锦书没想到,公爹说的竟然是是这样一件事,于是问道,“父亲,三弟怎么会克扣军饷呢?他的俸禄也不少了,日常用度也都在家里,不会缺银子花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问他的,可他还振振有词,说因为他缺银子修建宅子,我和你母亲又不帮他,所以他才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三弟总共克扣了多少银子?是谁把这件事情捅给了皇上?”
谢锦书觉得奇怪。因为来到明朝这么多年,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官场的黑暗和腐败,比如克扣军饷这种事情,无论是京城还是地方,都是屡见不鲜的。而且,李恒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武毅将军,在京城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官儿,就算是克扣军饷,能克扣出几两银子来呢?远的不说,就说袁天建,这几年虽然没能当上丞相,可在中书右丞这个位置上,也搂了不少金银财宝古董玉器锦缎貂皮,怎不见有人弹劾呢?偏偏就盯准了一个李恒?
定国公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唉,银子不多,只有两千两左右,可是,影响太大了,天子脚下,竟然这么胆大妄为,皇上十分震怒,责令吏部彻查到底。”
谢锦书一听也着了急,尽管李恒出事与她毫无关系,但是,就怕别有用心的人藉此大做文章,对整个定国公府不利。自从大公子李怡回到京城,定国公府就没有消停过。
“可是父亲,就算是三弟真的克扣了军饷,数目也不多呀,他态度好一点,赶快去和皇上认罪,把这些银子如数归还,父亲再到皇上面前求求情说说好话,也许,皇上会从轻发落呢。”
“是啊,眼下只能这么办了。锦书,你先从家里把这笔银子支出来,把这个亏空填上再说。”
谢锦书说:“是,父亲。那么锦书先去支银子了。”
定国公烦恼地摆摆手,让谢锦书走了。
谢锦书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吩咐秋云去拿银子,自己则去了偏房。
偏房内,周太医已经开好了方子,准备告辞:“李夫人,您这病,可千万不能再着急生气了。照着这个方子先吃上三服,三天过后,下官再来诊脉。”
一面将方子交给珊瑚,指点着说:“这两味药先下,这一味药,等到药快煎好的时候再放,记住了吗?”。
珊瑚点头:“知道了,多谢周大人。”
管家李忠引着周太医走出门。
谢锦书急忙问:“周大人,夫人的病要紧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