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大哥被害,有可能是三弟指使人干的。”
“恒儿?”定国公不啻听到了惊天震雷,“你是说恒儿,恒儿暗害自己的……亲哥哥?”
李慎看到父亲几乎被这个坏消息瞬间击倒的模样,真的不忍心再说下去,可是,他不得不说:“而且,那个关于我为了争夺世子之位暗害大哥的谣言,也是他让人散布出来的,他……”
“够了!不要再说了!恒儿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定国公怒吼着打断了李慎。
李慎动了一下嘴唇,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定国公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的,恒儿不会这么做的。虽然这个孩子性格不大好,但心地不坏,不是一个心肠狠毒的人。而且,他绝对不会针对怡儿。我承认,因为他亲娘的事,他对锦书和你,这么多年来都很不满,甚至怨恨,但是,要说因此而去害人,我不相信。恒儿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
李慎说:“父亲,那么恒儿和袁大人秘密会面是什么原因呢?恒儿不是不知道,袁家与我们定国公府一向有宿怨,尽管袁大人还没有出手对付我们,可那是因为这两年他才积蓄到了足够的力量,可恒儿为什么要和袁大人在一起?而且,儿子怀疑,这一次恒儿能够得到皇上的宽宥,也和袁大人有些关系。否则,以皇上这次整顿吏治的决心,恒儿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释放的。其他六个人,虽说比他的情节都要严重,可是,他们所受到的惩罚,远比恒儿厉害。最轻的都是撤除职位,杖责一百。”
定国公有些伤心:“难道,你希望恒儿也被撤除职位杖责一百吗?”。
“不不不!”李慎一惊,“儿子怎么会这么想呢?恒儿是我的亲弟弟,他受了苦,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但是……”
定国公一摆手:“行了,不要再说了,你先回去吧。至于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好好想一想的。恒儿那里,你先不要打扰。”
李慎无奈,只得说:“是。”
走出书房,李慎心情复杂地回到乐心居。
谢锦书看李慎脸色很不好看,赶忙迎上来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李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我借口纳妾的事情和你闹别扭住在外面,就是想好好查清楚大哥被害的事情。”
“唔,这我知道。”谢锦书一面端来瓜果和点心,一面说,“是不是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
“不是事情不顺利,而是我好不容易查出了真相,可父亲竟然不相信。”李慎垂头丧气地说。
“为什么不相信呢?”谢锦书非常不解,“父亲不是希望早日将凶手揪出来吗?对了,暗害大哥的,和造谣中伤你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的。”
“那么这也是在父亲预料之中的,他干嘛不相信?”
“因为这个人,”李慎深吸了一口气,“就是三弟。”
“李恒?”谢锦书也被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为了争夺世子之位,很多公侯人家都发生了手足相残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镇远侯家里,原先的世子不是现在这个,而是一位庶子。因为镇远侯只有一个嫡子,而那个嫡子很不成器,整日混迹于烟花柳巷,不学无术,镇远侯一怒之下,另立了一个才干出众的庶子做世子。可是嫡子怀恨在心,派人暗中将那位庶子打成了残疾,终身只能躺在床上。”
“这么恐怖啊!”谢锦书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虽然知道公侯人家未必都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把亲兄弟打成终身残疾的事情,还是有些骇人听闻啊。
“后来,事情败露,这个嫡子被当即处斩,可那庶子也无法再做世子,好在镇远侯儿子多,又选了一个。”李慎担忧地说,“我就怕,我们定国公府出现类相似的事情。所以,我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其实与三弟有关,可仍然心存侥幸,希望他只是一时糊涂,又受到了某些人的蛊惑,才做出这种伤残亲兄的事来。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谢锦书觉得不是很复杂:“恒儿只是为了想做世子,才会这么糊涂的。所以,他才害得大哥摔断了腿,又嫁祸于你。这样一来,比他年长的两位哥哥都可能失去做世子的资格,而悟儿年幼,能继承定国公这个爵位的,也只有他了。”
“一个李恒能有多大能耐?”李慎冷哼了一声,“若是没有势力足够大的人在背后支持他,他能有什么本事夺到世子之位?”
谢锦书顺着李慎的思路往下想,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么说,恒儿背后的靠山,并不仅仅是要帮助他当上世子,而且还要……”被这个想法吓住,慌忙抬起袖子掩了口,惊慌地看着李慎。
“锦书,你说得对。”李慎忧心忡忡,“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袁天建。”
“袁大人?”谢锦书慢慢冷静下来,“听说,袁大人这两年又得到了皇上的信任,经常侍立在御书房,与皇上共同商讨国家大事,就和以前一模一样。”
“袁大人的确有才干,对朝廷也忠心,可正因为这样,如果他因为袁梦雨的事情,处心积虑要出手对付我定国公府,那么,我们不知道能不能与他抗衡。因为,他的身后,是皇上。而我们身后的钟太后,早就潜心向佛不问世事了。”
“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袁梦雨都走了好几年了,袁大人还是不能释怀吗?何况,袁梦雨的死,不是我们造成的。”
“为人父母,这样想我也能理解,可是,因此而牵扯到整个定国公府,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这样心胸狭窄的人,整天陪伴在皇上身边,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
谢锦书握住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李慎,不要怕。只要我们全家人齐心协力,袁天建即便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得逞的。”
……
过了两天,李恒说,要到刘家去,接刘雪娇回家。定国公叮嘱了几句,备了些礼物,目送他出了大门。可是到了刘家,他没有急着去见分别了好几天的妻子,而是径直去了刘大人的书房。
刘大人早已在静静等候。看见他推门进来,并未起身,而是将一杯清香无比的***茶往前推了推:“妹婿,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李恒也不客气,坐在刘大人对面,端起冷热正好的***茶,抿了一口:“还好,有李侍郎的灵丹妙药,好得很快。”
“李侍郎对你这个弟弟,还不错啊。”刘大人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来是羡慕、是揶揄还是讥讽。
李恒笑了笑:“那只是面上功夫罢了。这一次我被人弹劾,如果不是两位大人出手相救,恐怕我就再也见不到雪娇了。”
“不要这么悲观么!”刘大人给李恒续了茶水,“你这么年轻有为,将来一定前途无量,雪娇还要跟着你享福呢。凡事,要朝前看,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值得再伤感。”
“刘大人说得有道理。”李恒这么说着,可似乎心情并没有好转,“刘大人,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都是自家人,干嘛这么客气?有话就只管说。”刘大人慷慨地说。
“刘大人,虽然我很想当世子,也想让谢锦书粉身碎骨给我的亲娘报仇,可是,此事毕竟与我的大哥二哥无关,所以,能不能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上一次,害得大哥摔断了腿,我一直都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他。”
刘大人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李将军,成大事者,千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像你这样瞻前顾后的,哪里能做定国公?”
“不是我瞻前顾后,而是,真的不想牵扯到那么多无辜的人。”
“哈哈哈!”刘大人大笑起来,“这个世上,没有人是无辜的。就算是初生的婴儿,也是因为背负了前世的冤孽才来到这人世间还债的。不过,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毕竟,你要挫败的,是你的一家人。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妨将袁大人的意思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想收手,放弃世子之位和将来定国公的富贵荣耀,放弃为你的亲娘报仇的打算,那么,我们就此打住,就算袁大人白白帮了你的忙。如果,你想要谢锦书死得非常难看,想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想尝一尝统领定国公府的滋味,那么,你就跟着我们干下去,不要回头。”
李恒低头不语,看样子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刘大人并不急着要他做出选择:“就这两条路,你自己挑。你放心,我不会左右你的心思。毕竟,你是我的妹婿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李恒竟然从这句很平常的话里面听出来了一点点威胁的意味。
是啊,如果自己说,就这样吧,我不干了,那么,自己这次欠袁大人和刘大人的人情怎么办?他们可是从虎口里硬把自己给救了出来。李恒不傻,他知道,这次和自己一起被弹劾的六个人,死的死,残的残,唯有自己,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喝茶,而这一切,如果不是袁大人,那就想都不要想啦。
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已经下了毒手将大哥李怡的腿摔断,又把这个罪名嫁祸到了二哥李慎的头上,如果自己就此收手,就能阻止他们查出真相了吗?
李恒的背上冷汗直流。
刘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妹婿呀,不是大哥我说你,你可真的太像个优柔寡断的娘儿们啦。你也读过史书,好好想一想,历朝历代,那些优柔寡断的人都得到了什么下场?大丈夫,当断则断,犹疑不定,只能给他人足够消灭你的时间。”
李恒还是不能下定决心,让所有的至亲骨肉因为自己的一个就跟着遭殃。
刘大人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妹婿呀,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有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对己有损对人有利,却狠不下心去做。但是,我和袁大人只是说要帮助你达成做世子的心愿,并没有说要害你quan家,你害怕什么呢?我承认,袁大人是想出手对付定国公府,但那仅仅限于李慎和谢锦书,与他人无关。袁大人不是一个不问青红皂白的人,更不会让你背负上一个背叛家人的罪名。”
李恒忽然抬起头来:“袁大人真是这么说的吗?他仅仅只是,对付谢锦书和我二哥?”
“是啊,定国公府其他人又没有害死我那可怜的表妹,袁大人为什么要对付他们?谢锦书,一定是要替我的表妹偿命的……”
“还要替我娘偿命!”李恒咬牙切齿地插进话来。
“是的是的。”刘大人非常赞同,“因此,谢锦书,一定要死,而且还要死得非常凄惨!至于你二哥,也是被谢锦书迷惑了,所以,稍微教训一下就行。这也是袁大人的意思。”
李恒暗暗吐出一口气。
刘大人看在眼里,暗暗笑了笑,也没点破。他知道,李恒目前还处在犹豫阶段,而且已经慢慢往自己和袁大人计划上的路上走了,这个时候,不能逼得太急了,否则会适得其反。就让他自己慢慢去体会吧,反正自己的表舅有的是时间,就算没有他李恒,他们一样能搞垮定国公府。不过,事情真要到了那一步,李恒的生死就未可知了。
于是,刘大人很通情达理地说:“好了,我们先去用饭吧,用过饭,你带着雪娇回家去。毕竟,雪娇已经成了李家的儿媳妇,总是住在娘家,会让人说闲话的。”
两人起身出了书房,来到前厅用饭。
饭桌上,刘雪娇嘟起嘴吧教训李恒:“李恒,这次可是我的娘家人求了皇上赦免了你,你可不能忘了啊!”
刘大人赶紧说:“妹妹,这件事情,我们是秘密进行的,除了你和李恒,定国公府没人知道。回去以后,千万不能和人乱讲,知道了吗?”。
刘雪娇不解地问:“为什么呀?这么大的功劳,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