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忍痛说:“先别想那么多,你先过来帮我包扎伤口。”
刘雪娇一面将白布缠在他流着血的肩上,一面说:“你受了伤,恐怕瞒不过去。”
李恒咬牙道:“这个李慎也太狠了,就算我在偷听,也不用一出手就是飞刀啊——哎哟,你轻一点儿。”
刘雪娇将白布的两端系在一起:“谁让你这么冒失跑去偷听?”
李恒说:“我觉得,他们两个已经在怀疑我了。”
刘雪娇十分紧张:“你听到什么了吗?”。
李恒懊恼地摇摇头:“这两个人滑得很,竟然挑了那么一处开阔的地方去说话,四周有什么动静,一看便知。我躲在桂花林里,可惜离得太远,没有听到什么,反而被李慎的飞刀伤了肩头,真是得不偿失啊。”
刘雪娇担忧地说:“那你去不去乐心居呢?二哥已经说了,他有要紧的事情找你,要你过去呢。”
李恒垂头丧气地说:“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就是那个躲在桂花林里的人吗?我不能去。”
刘雪娇出主意道:“你外面穿着衣服呢,看不出来受伤了,只要你小心一点,二哥一定发现不了。”
李恒说:“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来,可就怕二哥耍什么诡计,比如,突然和我交手,然后说,只是为了看看我的武功有没有长进。所以,乐心居我一定不能去。”
“那我怎么跟二哥说?”
“你就说,我一夜未归,你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可是你躲得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刘雪娇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就算你今夜未归,那么明天后天呢?你总不能等到伤好了再回家吧?那可要好几天呢。”
“先躲过今晚再说。等天黑了,我悄悄出去,先住到你哥哥那里,也好和他商量商量,怎么对付这个难缠的李慎。”
刘雪娇哼了一声:“上一次,你们将李怡的腿弄断的时候,就该让李慎也吃些苦头。”
“我们那不是计划让李慎背上谋害亲兄的罪名吗?再说了,定国公府两个公子接连出事,人们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刘雪娇别无他法,只得说:“那好吧,你先去我哥哥那里躲躲,再想办法,好歹,先将这一次搪塞过去。”
好容易等到天黑,李恒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趁着夜色的掩护,出了自己的房间,看看四周无人,向一个偏门走去。他知道,那个偏门平时很少有人走,而且锁门的时间较晚。尽管他也能越墙而出,可他不想那么做,怕引起下人们的主意。
李恒一路上走得很顺当,只碰见了两个小厮和一个老妈子,都只是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之后就走了,并不怀疑他为什么今天会走这条路。
李恒心中暗喜,来到偏门处,拉开门闩,一闪身,来到街上,飞快地向刘大人家里奔去。
……
夜深了,李慎在乐心居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
谢锦书问道:“三弟到底会不会来呢?”
忽听秋云走进来说:“二少爷,二少夫人,三少夫人来了。”
谢锦书和李慎急忙迎了出去,谢锦书热情地说:“是雪娇妹妹啊,快请进来坐吧。”
刘雪娇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二哥,二嫂,我就不进去了。我只是来告诉二哥,三少爷这时候还没回家呢,请二哥不要再等了。”
李慎做出吃惊的样子:“三弟在忙些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刘雪娇按照前面和李恒商量好的说:“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衙门里事情多吧。”
李慎摇头:“衙门里没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忙到深夜不回家。弟妹,三弟有时候做事欠妥当,你也该劝劝他,别和以前一样,没个正形儿。”
刘雪娇弯了弯腰:“二哥说得极是,雪娇记住了。对了,二哥前面说,有要紧的事找三少爷,是什么事啊?要不,二哥和我说也是一样的,等三少爷一回家,我就转告他。”
李慎说:“也不是特别要紧,就不麻烦弟妹了。”
刘雪娇在心里冷哼了一下,可面上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么,等三少爷一回来,我就叫他过来。”
李慎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点头道:“辛苦弟妹了,还让你过来说一声,进来喝杯茶吧。”
刘雪娇说:“已经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二哥二嫂了。”说完,带着两名丫鬟走了。
回到屋里,谢锦书皱眉道:“怎么这么巧啊,你才要叫他过来,他就不在家。”
李慎凝视着窗外:“今天躲在桂花林里的人果然是他。以前,三弟也有彻夜不归的习惯,但那都是他成亲以前的事了,成亲之后,他与刘雪娇感情很好,每天回家都很准时,怎么会这么晚还不回家。显然是刘雪娇在说谎。”
谢锦书沉吟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想做世子的那个人,就是李恒。”
李慎苦笑道:“他不仅想做世子,而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还忍得下心来残害手足。”
“我们应该立刻告诉父亲和母亲。”
“告诉母亲,只会让她徒增烦恼,告诉父亲,他会相信吗?我们现在证据不足,只是怀疑。这么冒失去揭发他,父亲会怎么看我们?他一定会以为,我们做哥哥嫂子的容不下这个兄弟,处处与他为难。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对高姨娘,还是不能忘怀。”
“那么,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三弟这么走下去吗?万一他真的与袁天建勾结,那么最后的结果,就不仅仅是世子易人这么简单了。”谢锦书站在窗口,嗅着窗外桂花林中散发出来的香气,突然觉得,以往沁人心脾的清香,今天却令人喘不过气来。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李慎沉吟道,“我估计,李恒被我的飞刀所伤,不敢待在家里,十有八九去了刘大人家中,所以,我想去刘大人家里看看。”
“不行,那太危险了。既然三弟躲在刘大人家中,那么,刘大人就会想到你要去探虚实,恐怕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你去呢。到时候,你夜闯官宅,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李慎一听,只得作罢:“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吧。如果三弟真的与刘大人和袁天建勾结,那他们总会有所行动的,而只要有行动,就会露出马脚。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再打他个措手不及。不过,这就需要我们先做好充分的准备。”
……
由于谢锦书逼死了一个丫鬟,且不管是否真有其事,定国公夫妇觉得,让她再继续当家不太说得过去,至少,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定国公府要做出一个姿态来。而夫人也不想让刘雪娇当家,只得自己强打起精神,管理日常事务。
刘雪娇在自己房中气得直跺脚:“哼,好容易将这个谢锦书扳倒了,可夫人又不肯把大权交给我。”
正气恼间,却见瑞霞来了。
“三少夫人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发这么大脾气,是谁惹你生气了呀?”瑞霞心知肚明,刘雪娇是因为没有得到掌家大权才发火的,可还是故意笑吟吟地问道。
刘雪娇见她进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瑞姨娘,我帮你扳倒了二少夫人,可自己什么也没得到,你还来说这样的风凉话,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瑞霞急忙上前深施一礼:“哎呀,三少夫人息怒啊,瑞霞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您的风凉话。只是,光是生气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趁热打铁,让她永远翻不了身!夫人身体又不大好,支撑几天还行,可要是长期这么劳累,也受不了。所以啊,只要二少夫人翻不了身,您总有机会做这个当家少夫人。”
刘雪娇觉得这两句话还算中听,慢慢平息了怒火,坐下来:“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做。”
瑞霞眼珠一转:“瑞霞倒有个主意,但不知可行不可行。”
刘雪娇眼睛一亮:“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强,快说!”
瑞霞俯在刘雪娇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雪娇瞪大了眼睛看着瑞霞:“真没看出来呀,瑞姨娘原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哪!我得承认,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瑞霞谦恭地一笑:“哪里哪里,瑞霞不过是受了三少夫人教导才开了窍,要不,还不是一个任人使唤的丫鬟?”
……
一转眼,又到了月底,夫人和管家李忠在书房里核对开支账目。
在这期间,也不知小菊的哥嫂犯了什么邪,非要和定国公府把这个人命官司打到底,几次三番去顺天府击鼓喊冤,呼唤青天大老爷出来给他们两个小百姓做主,将逼死丫鬟的罪魁祸首谢锦书揪出来绳之以法。而刘大人也派出了一些地痞化装成不明就里的百姓,只要小菊的哥嫂去喊冤,他们就聚在衙门口欺哄,念叨着那句“衙门口朝南开,有钱无礼莫进来”的老掉牙的词儿,给官府施加压力。
定国公夫妇当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一筹莫展。
夫人惆怅地对李忠说:“李管家,据你说来,这个小菊,到底是不是锦书逼死的?”
李忠笑了笑:“事情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我看官府也快顶不住了,天天把小菊的哥嫂赶回去,只怕会引起更多的怨恨。唉,慎儿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把事情弄清楚。”
“夫人,这一阵子家里的事情太多了,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少爷也没有三头六臂,哪里能顾得上呢?再说了,三少爷那件事儿,老爷也不是很相信他……”李忠作为管家,虽然和别的下人身份不同,可毕竟不是主子,虽然有心替主子分忧,可也不能说逾越规矩的话,只能点到为止。
夫人悲伤而气愤地说:“老爷什么事情都明白,可就是在恒儿的事情上犯糊涂。”
两人不再说话,翻开账簿子,一笔一笔地核对。
可是越往后算,两人觉得这个账目越来越不对劲,收入的账目没什么问题,可是,支出的账目显示,有巨大的亏空。
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吩咐珊瑚叫了账房的刘大用带算盘过来,和李忠一起又细细算了一遍。
三次核对的结果都说明了一件事情:有人在账目上做手脚,暗中吃了一笔银子。几个人又去库里查对了金银财帛,果然,少了一大块。
夫人简直不相信这个结果,因为她坚信,谢锦书不会做出这种损公肥私的事情来。
李忠也不相信二夫人是这样的人,而且,他知道谢锦书一直在赵家产业持有股份,每年可得到数目不小的分红,根本没有必要贪污家里的银子。而且,在京城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中间,谢锦书算是很节俭的了。远的不说,就说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大少夫人薛敏,尽管那几年都在马背上生活,可是衣装鞋袜首饰古董,也不在少数。至于三少夫人刘雪娇,那更是怎么奢侈怎么排场就怎么来。谢锦书和她们想必,简直就不像是定国公家的少夫人。
夫人极力抑制住烦乱的心情,吩咐道:“你们两个听好了,今天这个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我会把事情查清楚。”
刘大用和李忠答应了一声就走了,留下夫人对着珊瑚发呆:“珊瑚,你说句心里话,这个,是锦书做的吗?”。
珊瑚无言以对。
……
这天晚上,账房先生刘大用怀揣着前天就买好的一枝金簪,模黑来到自己的相好——赛花——的门前,轻轻叩门:“赛花!赛花!我来啦,快开门呐!”
两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满头珠翠的脑袋:“死鬼,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刘大用一闪身进了门,随手将门闩好,一把抱住赛花,就要求欢。
赛花冷着脸,一把推开他:“你这没良心的,不是说下午就来吗?怎么,怕白天被人看见哪?”
刘大用急忙表白:“我哪里是怕天亮被人看见?实在是今天下午夫人突然叫我去算账,月兑不得身,这才来晚了。宝贝儿,是不是想我想得心焦啊?”
一面说,一面又扑上来搂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