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和刘雪娇并不知道刘大用已经全部招认,更不知道李慎已经于当晚亲自护送刘大用全家悄悄出了京城。等过了两天,他们嗅出来定国公府的空气中有些别样的味道的时候,刘大用一家早就远走高飞无迹可寻了。
李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刘雪娇关起门来商量,想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否已经败露。
据刘雪娇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府中并无异样,谢锦书仍然卧床养病,身体非常不好,连房间的门都不出,而定国公夫妇虽然去看望过她一次,可并没有吩咐下面对二少夫人多加关照。一切迹象都表明,谢锦书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而且永远不可能翻身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恒和刘雪娇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首先,刘大用一家不知去向。据院子里的邻居说,他们回老家了。李恒知道,刘大用的老家在山东,于是立刻派了人去寻找。而且,刘大用的相好赛花据说也回老家了,好几天都没见踪影。
李恒说:“怎么这么巧,刘大用偏偏在这个时候回老家了,而且是举家迁徙,看样子,他们不准备再回到京城来了。”
刘雪娇尽量往好处想:“也许,是因为拿到了一大笔银子,回到家乡置些田产也未可知。他走了更好,要不然,我还天天担心他会将这件事儿说出来呢。”
李恒摇摇头:“我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刘雪娇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了?”
李恒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我还不能肯定。但是,我觉得哪里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刘雪娇说:“要不,我们到哥哥那里去商量一下对策。”
李恒说:“不行!绝对不行!如果他们真的有所察觉的话,那么这个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回娘家,一定会叫人更加怀疑的。”
刘雪娇急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这样吧,你自己先回去,一来可以找大哥商量一下,二来,你住在那里也安全一些。”
“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刘雪娇流下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李恒笑了:“雪娇,你真傻,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听我的话,明天天一亮就回娘家去,刚好你有了身孕,就说回娘家去养胎,不会有人怀疑的。”又吩咐丫鬟收拾东西。
刘雪娇有些不甘心:“我不去。我好不容易可以当家了,什么还没做呢,这就要走?”
李恒气得直摇头:“这叫以退为进,你知不知道?你走只是暂时的,等到我做了世子,你不一样是这里的当家夫人?”
……
第二天,李恒照例来到定国公夫妇房中问安:“父亲,母亲,恒儿来给你们问安了。母亲这两天可好了一些?”
夫人靠在床上,虚弱地点点头:“好一些了。对了,雪娇呢?我有些事情要嘱咐她。”
李恒说:“父亲,母亲,儿子正是来给你们说这个事的。雪娇不是有了身孕吗,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又没有经验,难免有些害怕,所以,今天一大早,儿子将她送回娘家去了。刘大人家里比较清静,还有她嫂嫂可是照顾,于养胎有利,所以儿子就擅自做主了。”
说完,看着定国公夫妇,想知道他们有什么反应。
定国公夫妇对视了一眼。
夫人说:“本来还指望雪娇当起这个家呢,现在看来,我也只好强撑着下地了。”
李恒装出愧疚的样子:“按理说,母亲身体不舒服,二嫂也卧病在床,雪娇应该挑起管家的担子。可是,雪娇身体一向柔弱,在这里又没个人照应,所以,才想要回娘家去休养一段时间的。而且,因为查出来二嫂做假账的事情,儿子担心,二嫂会因为失去了当家的大权而迁怒于雪娇,所以……”
定国公一摆手:“算啦,回娘家就回娘家吧,这阵子家里也乱。实在不行,就让彤姨娘帮几天忙,也是使得的。恒儿,要是你今天没什么事,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李恒有些心慌:“父亲,什么事啊?”
定国公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随我来书房吧。”
父子两个来到书房。定国公指着一把椅子说:“随便坐吧。恒儿,这些日子家里事多,我们爷儿俩,也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说几句话了。”
李恒一面猜测着父亲会对自己说什么,一面有些忐忑地坐下来:“是啊,最近家里面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与二哥和二嫂有关。”
定国公点点头:“所以,我想早一点将立世子的事情确定下来。”
李恒心里一动,可任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是啊,虽然大哥还没有完全康复,可是,立世子的事情,也应该早做准备。”
定国公显得很欣慰:“你大哥这么多年来,和你大嫂带着三个孩子一直住在边关,不能与我们团聚,吃了不少的苦,可他们一句怨言也没有,反而说,他身为长子,理应挑起重担。所以这一次呢,我打算将立世子的仪式弄得隆重一些,本来想交给雪娇去筹办,可她又回娘家了。”
李恒心里冷笑:还不知道,李怡能不能做得成这个世子呢。
定国公又叹道:“总算你们兄弟都长大成人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我和你母亲都想好了,等我们百年之后,这座府邸,自然应该由你大哥来承袭,要是你和雪娇喜欢和风花园,那么你们就住到那里去。”
“那么二哥二嫂呢?”李恒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定国公满脸失望,“本来,我们打算将和风花园留给他们去住,可是没想到锦书这么不争气,叫我们伤透了心。至于你弟弟悟儿,再过几年,等他成家立业后,我们再给他置一所宅子就是了。”
李恒沉吟道:“父亲,这样对待二哥,恐怕不太好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定国公笑道:“正因为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才容不得他做错事情。你大哥摔伤了腿,很多人都说是他做的,我开始还不相信,可后来发生的是这事情,已经让我心灰意冷了。恒儿,你可不能学他的样子,不能让我失望。”
李恒不知道父亲和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是真的相信了那个谣言对李慎失望透顶,还是设局欺骗自己。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大意,就说:“父亲,恒儿以为,二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大哥受伤纯属意外,并非有人暗中加害。”
定国公看着他:“哦?为什么你认为这件事情纯属意外呢?”
李恒一愣,但随即恢复了常态:“儿子的意思是,这么长时间了,那个所谓的凶手都没有找出来,那么一定是意外了。”
“可是,那个谣言又该怎么解释呢?”定国公问李恒,“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然那个谣言能在京城流传那么久,那就说明,慎儿身上一定是有些疑点的。”
李恒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在脑子里飞快地做着分析和判断,父亲和自己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定国公看着李恒,目光中流露出一些不易察觉的感伤:“恒儿,你二哥是个靠不住的,可是,你不会也和他一样吧?”
李恒一惊,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单腿跪地:“父亲这是说哪里话,儿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定国公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恒儿,你要记住,血,毕竟浓于水。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不管你做过什么,都会对你不离不弃的,只要,你的心里还有这个家。外面的人,只会利用你。当他们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就是一颗举足轻重的棋子,如果有一天,他们认为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视你如敝屐。到时候,需要你粉身碎骨,他们也会在所不惜的。”
李恒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强笑道:“父亲这话从何所起啊!”
定国公微微一笑:“当然是从你二哥说起了。好了,父亲想和你的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你有空的话,就多去看看雪娇。”说完站起身就走了。
留下李恒独自一人任然跪在书房里,心内五味杂陈。
应该怎么办?
继续向着做世子的目标努力吗?借助袁天建和刘承嗣的力量,扫除实现这个目标的一切障碍,然后,成为定国公府的主人?
还是就此放手,安安心心做一个三公子,平淡无奇地过完这一生?
李恒感觉到,现在,已经不是要不要为亲娘报仇的问题了,谢锦书也变得无足轻重,而且,她也受够了惩罚,尽管还活着,可已经背负了太多的罪名,这些罪名,足够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正在踌躇间,只听得门外传来一个急慌慌的声音:“三哥,你在里面吗?”。
李恒一听,原来是妹妹修媛来了,起身打开了门:“修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修媛一脸焦急:“刚才舅爷家派人送信来,说舅爷得了重病。”
“得了重病?”李恒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因为高姨娘的死,他一面怨恨谢锦书,一面对舅爷家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
“病了,请大夫去瞧就是了,告诉我们做什么?”
修媛对哥哥这种冷淡的态度十分不满意:“哥哥,你这是说什么话呀?他毕竟是我们的舅爷,以前对娘也多有照顾,现在他病了,我们就算别的忙帮不上,可总该去看望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