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笑道:“彭大人,你喝得有些多了,我扶你回去吧。”
彭文澍推开李慎的手:“李大人,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今天,这个媒,我彭文澍是做定了,成与不成,你给我一个准话。”
李慎说:“彭大人,你刚才说的情况我都清楚,莫小姐姐弟俩的确不适合在赣州继续生活下去,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们一定要跟着我才能有出路啊。这样好了,反正现在莫大人和莫夫人已经入土为安,我将他们姐弟俩带回京城去,替他们谋个出路。”
“哼哼”彭文澍连连冷笑,“李大人,你又在搪塞我你把他们带到京城,然后随便往大街上一丢,以后,他们是死是活,反正又和你没关系。李大人,就是不冲着莫小姐,单只冲着莫知县和他的夫人,你都不该对这姐弟俩这样漠不关心。”
李慎急了:“关心就一定要纳她为妾吗?不然这样好了,我带他们回京城,小虎住在我家里,和我的孩子一起读书习武,将来考个功名,至于莫小姐,既然彭大人怕我将她丢在大街上不管不顾,那么我求求皇上,让她进宫做个女官,拿着一份薪水,这总可以了吧。”
彭文澍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也使得。只是李大人,我真的想不通,莫小姐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或者说,故意不加理睬。我承认,当初是我做错了,不应该出那么个馊主意,让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半夜三更爬你的被窝,可是,当初我也是鬼迷心窍才想出这么一个损招儿来,现在,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对人家女孩子抱有成见?别的咱们不说,可人家好歹也为你挡过一刀啊人家救了你一命,还要对你以身相许,李大人,我真是嫉妒你哟”
“嫉妒?那你纳她为妾好了,没人阻拦。”李慎月兑口而出。
“李大人,”彭文澍一下子涨红了脸,“话不能这样说啊,我虽然也很喜欢莫小姐,可也知道,这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有缘分的事情。如果她对我哪怕有一点点心意,我都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她带在身边,不让她受一丁点儿苦,告慰莫知县和莫夫人的在天之灵”
李慎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彭文澍说的是实话。
彭文澍喝干了坛子里的最后一滴酒:“行了李大人,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总之,你总算肯帮莫小姐找个衣食不愁的出路,也算是尽了力了。”
……
李慎没有食言,果然带着真娘姐弟俩回到了京城,将小虎安置在乐心居,与承业做玩伴,又求了皇帝和程皇后,将珍娘留在宫中做了一名女史。
皇帝很痛快地答应了李慎的请求,可是在李慎施礼告退的时候,突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对了李爱卿,朕的那位义妹,在定国公府过得还好吧。”
李慎停住了脚步,飞快地思考着,皇帝这句话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
皇帝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笑:“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偶尔想起来随便问问罢了。想必你也知道,白文月是母后在式微的时候认的义女,情谊非同一般,朕也不得不关心一下啊。”
李慎不相信,皇帝的消息会这么闭塞,连自己的义妹连日来心口疼痛都不知道,除非他认为这位义妹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根本不值得关心。想了想,恭恭敬敬地回过身子,说:“回陛下,臣的这位弟妹,最近似乎是病了。”
皇帝微皱眉头:“病了?什么病啊?”又略带责备地说,“李爱卿,朕的这位义妹,你们可怠慢不得哟,母后疼她,比疼朕这个亲儿子还甚,要是她不高兴,母后也不会高兴的。”
李慎依然恭恭敬敬地说:“回陛下,臣一家正在延请名医诊治,不日即将康复。”
皇帝欣慰道:“那就好,否则被母后知道了,一定要担心。”
李慎躬身告退。
……
回到乐心居,李慎向谢锦书复述了皇帝的话,末了担忧地说:“看来白文月与钟太后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不是随随便便认的义女,否则,皇上不会说那样的话。”
谢锦书无奈道:“这么说来,我们只能将和风花园让给她了?”
李慎内疚地看着她:“锦书,我知道,你绝对不是在乎一处宅子,可是这次,和风花园无论如何要让给三弟。”
谢锦书勉强笑了一下:“定国公府的三少夫人,都是有来头的。”
……
定国公府不得不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搬家,将和风花园腾出来让给李恒夫妇,李怡夫妇则搬到了原来李恒夫妇住的院子里。李慎和谢锦书在乐心居也住不下去,想干脆住到别院去,可一来怕定国公夫妇多心,认为他们夫妻两个是在因为失去了和风花园而赌气,二来,薛敏并不打算接手当家大权,夫人的病又一直没好,因此,谢锦书只好继续住在乐心居,可心里面总觉得很别扭。因为人家薛敏是大嫂,是将来的定国公夫人,却带着三个孩子住在那么小的一个院子里,这让她非常过意不去,而薛敏却很不以为然,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满意。
白文月的病倒是好了,心口不再犯疼,脸色红润了不少,忙着添置家具和古董摆设精心布置新的住处,看这副架势,她对和风花园已经向往很久了。
由于薛敏的三个孩子搬了进来,偌大的定国公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充满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定国公高兴之余,也担心这几个孩子凑在一起难免淘气,于是请了一位教书先生和一位习武的师父,办了一间家塾,将四个孩子外加小虎聚拢在一起,上午读书写字,下午舞刀弄枪,间或自己亲任教师,教孩子们一些排兵布阵的常识。几个孩子倒也听话,定国公府的四个孩子也并不排斥小虎,规规矩矩读书习武,闲时一起嬉戏玩耍,一派和睦景象,令定国公颇感欣慰。
过了一个月,是承祖的十五岁生日,因为是长房长孙,定国公府大摆酒宴庆贺,席间,定国公兴致高昂,喝了很多酒,对承祖和其他几个孙子说了许多激励的话,回房休息的时候,突然说背上有些疼痛,下人们赶着过来扶他,可他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谢锦书急忙请了太医来看。
周太医说:“国公爷这是旧疾复发了。”
原来,定国公年轻时征战沙场,有一次背上中了一支毒箭,随行的军医将毒箭清除出来,在伤口敷了解毒的药,当时定国公年轻身体强壮,这一点点伤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那个军医告诉他,这种毒不易清除干净,哪怕只有一点点残留在体内,潜伏十年二十年再发作,也是很可能的。定国公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十年之后,他仍然在英勇杀敌,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可是,现在,那位军医的话果然被证实了并非危言耸听,而这位军医,正是周太医的父亲。
谢锦书和夫人问周太医:“周大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诊治?”
周太医一脸的抱歉:“李夫人,二少夫人,国公爷的这个情况,家父生前曾经和下官说过很多次。因为当时战场上条件简陋,战事吃紧,也没有很充裕的时间来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而那种毒药发散很快,因此,当时家父虽然尽了全力,可仍然没有把握确定,是否已经将毒素完全清除干净。这都二十年过去了,国公爷并未有任何不适,下官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妨碍,可今天突然出现这种状况,那就说明,当年那支箭上的毒,仍然有一点点残留在了国公爷的身体里面。说到诊治的办法,恕下官直言,要想清除,是不大可能了,只能以药石抑制,尽量不要侵袭到五脏六腑。”
夫人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谢锦书和珊瑚急忙将她抱住。
周太医试了试脉息,摇头叹息道:“夫人的情况也不是很妙,需要静养,不宜大喜大悲,下官先开几服药,吃几天再看吧。”
谢锦书来到厨房亲自监督下人给夫人熬药,猛然间发现,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定国公府一瞬间突然静得有些可怕。承祖的生日宴会被迫中断,李怡夫妇、李慎和彤姨娘都聚在夫人房里,守着昏迷不醒的定国公夫妇,下人们也阴郁着脸色,悄无声息地各自做事,脚步放得很轻。
谢锦书坐在厨房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郑大娘一面熬药一面劝导:“二少夫人,你也不用过于忧心,老爷和夫人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自有佛祖保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锦书勉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啊郑大娘,你说得对,老爷夫人都是好人,佛祖会保佑他们的。”同时心里很虔诚地祈祷郑大娘的话可以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