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和众僧人哪敢怠慢,赶紧和众宫女嬷嬷们服侍着程皇后来到一间清静雅致的禅房里面。其实,这寺院占地面积很大,禅房数量众多,总有那么十余间空着,并且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已备皇室人员不时之需。不过这些年来皇室人员一般不在这里过夜,因此这几间禅房的用处并不大。但是方丈仍然不敢怠慢,依然命令寺内杂役细心清扫,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
当下,众人扶着程皇后来到禅房,丽妃焦急地说:“这可怎么好?我们原想只待半天就回去的,因此也不曾带了太医过来。”
另一个嫔妃建议道:“要不赶紧派人去请欧阳太医过来吧,反正寺院离皇宫也不是很远,骑上快马,来回要半个多时辰就足够了。”
丽妃思忖片刻道:“也只好这样了。还烦请方丈派两个得力的人去请欧阳太医过来。”
方丈说:“老衲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丽妃催促道:“赶紧去。”
程皇后扶住头,痛苦地说:“本宫这头风也有些时日没有发作,还以为好了呢,没想到今天却发作起来。丽妃,你也不要太兴师动众,请欧阳太医过来扎几针就行。”又对众人说,“行了,不过是头风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本宫想休息一会儿。”
丽妃轻轻挥了挥手,众人悄无声息地散去。程皇后又说:“丽妃妹妹,你也先自己去休息吧。”
丽妃为难道:“可是姐姐,太医还没又来,还是让臣妾陪你一会儿吧。”
程皇后疲倦地笑了笑:“不要紧,我想安静一下,可能是刚才寺院里人太多、太吵了,我的头风才会发作。”
丽妃只得施了礼出去,轻轻带上了门,信步往后院走去。
方丈过来说:“丽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丽妃笑道:“本宫听说皇上登基的时候曾经在这寺院里种了一棵银杏,如今也该长大了,本宫想去看看。”
“哦,那棵银杏长得很好,娘娘这边请。”方丈谦恭地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丽妃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谢锦书正在后院心急火燎地盘算着怎样才能见她一面,她只是出于无聊,因为程皇后不要她陪伴,自己在这寺院里又没事可做,而且今天精神很好,根本不打算在僧人们准备好的禅房里去休息,所以就想找些事做,哪怕只是看一棵树也行。
方丈带着丽妃和她的两名宫女来到后院,指着前面一棵茂盛的银杏树说:“娘娘,那就是皇上当年亲手栽下的银杏树。”
丽妃看了一眼,赞叹道:“长得不错啊”
又走过去围着那棵树转了好几圈,倒有些流连了。
谢锦书被管事的僧人勒令不得随意走动,因为娘娘们就在外面,因此她只能和其他杂役一样,面朝窗户对面的墙壁待在各自的禅房里。因为宫里的娘娘们是不能够随便被人看的,更不能随便让他们这些地位低下干粗活的杂役们看,刚才接受娘娘们的布施时,他们都被事先警告低着脑袋,且必须达到一定角度,如有违例者,就会被当场打死。
谢锦书趁着管事僧人没注意,已经扭头看见了在院子里闲庭信步的丽妃,急得大汗淋漓。
怎样才能将这封关系着自己身家性命的信送到丽妃手里面去呢?
眼看着丽妃就要离开了,谢锦书将心一横,突然大声唱起了丽妃曾经给自己教过的一首童谣。
这首童谣,据丽妃说,在谢锦书小时候,她经常唱给她听的。因为谢锦书小时候是个傻子,总会无缘无故地发癫,而当她的情绪无法控制的时候,只有这首童谣才能让她安静下来。丽妃当然也会唱这首童谣,后来两人被囚禁在长阳宫的时候,丽妃还给她唱过一次。谢锦书当时纯粹出于无聊,缠着丽妃学会了这首很简单的童谣。
不过,谢锦书只能故意压着嗓子,尽量装成中性的嗓音来唱,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管事的僧人很快就跑进了这间禅房,指着谢锦书低喝道:“你干什么?不知道丽妃娘娘就在外面吗?”。一面命旁边的杂役们上前将她捉起来并掌嘴。
谢锦书在心里绝望地叫着:姐姐啊姐姐,你要是还不能领会这首童谣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意思,那你妹妹我今天就死定了。
众杂役已经将谢锦书的两只胳膊反剪起来,扭到背后,并准备开始掌嘴。
谢锦书闭上的眼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皇家寺院。
一个杂役高高举起了巴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禅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住手”
管事僧人和众杂役向门口望去,看见丽妃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禅房。
丽妃看着众人,和蔼地问道:“这里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打这个小杂役?”
管事僧人急忙告罪:“回丽妃娘娘,这个小杂役才来没两天,不懂规矩,刚才竟然在这里大呼小叫,惊扰了娘娘,贫僧这就教训教训他,叫他知道一些规矩。”
丽妃冷笑道:“大呼小叫?本宫刚才听到了一首非常好听的童谣,可是被你们的大呼小叫给打断了”
管事僧人急忙使了个眼色,让众杂役将谢锦书放开,然后恭敬地说:“丽妃娘娘,贫僧不知道娘娘想听那首童谣。不过,本寺的任何人都不能冲撞和惊扰娘娘,因此这个杂役,是应该受罚的。”
丽妃不紧不慢地说:“既然是因为惊扰了本宫而受罚,那么本宫可不可以亲自惩罚这个大胆的杂役呢?”
管事僧人有些为难:“丽妃娘娘,按照本寺寺规……”
“你们这寺院的规矩难道还能大过皇家的规矩不成?”丽妃沉着脸打断了他。
管事僧人有些惶惶然:“贫僧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误会了。既然娘娘想亲自惩罚这个杂役,那么贫僧这就将他交给娘娘。”
丽妃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问这个杂役。”
管事的僧人赶紧带着其他杂役走了。
丽妃对其中一个宫女说:“你到门口去看着,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还有,若是欧阳太医来到,你要赶快进来告诉本宫。”
宫女答应了一声走了。
丽妃叫另一个宫女关好了门,自己则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寺院杂役,心里很是纳闷,这个杂役为什么会唱只有自己和妹妹才会唱的童谣。要知道,这首童谣是她的女乃娘闲来无事自己瞎编的,因此外面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谢锦书看已经没有了外人,这才轻轻叫了一声:“大姐。”
丽妃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定国公府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也曾和谢尚书商议过该怎么办,可是谢尚书说谢锦书从定国公府逃了出来,下落不明,他正在派人寻找。
难道,眼前这个脏兮兮的杂役就是自己的妹妹?
谢锦书将帽子摘掉,又到墙角边的水桶里洗了几把脸,露出了原本清丽的面容。
丽妃这下子认出来了,低呼了一声:“锦书”
谢锦书急促地说:“姐姐,我正是锦书。你不要吃惊,也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在这禅房里不能停留很长时间,否则会引人怀疑,因此,我将想要对你说的话都写在这封信上了,你拿回去一看便知。姐姐,我需要你的帮助。”
丽妃接过信,藏在了衣服里面:“好的,我先回去看信,那你怎么办?一直要留在这里做杂役吗?”。
谢锦书摇摇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能见到你。现在已经见到了你,我不需要继续留在这里。等明后天我就找个借口离开,我现在住在剪子巷小龙家里,如果你这里有什么消息,就叫人到他家里找我。记住,剪子巷小龙。”
丽妃点点头,说:“我得赶紧走了。”
谢锦书又弄了些灰尘弄脏了脸。
宫女刚刚打开门,那个管事的僧人就窜进门来:“娘娘”
丽妃笑道:“是本宫认错人了。以前,本宫娘家有位嬷嬷,她有个小孙子,最喜欢唱这首童谣。刚才本宫乍一听见有人唱,还以为遇见了故人,没想到细细一问,原来却不是。”
说完,丽妃带着两个宫女走了,一面走一面问:“欧阳大人来了没有?”
刚才站在门口的那个宫女说:“回丽妃娘娘,还没有来,不过应该马上就快到了。”
“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
“那边的潘姑姑来说似乎好了一些,不过还是要欧阳大人来过才知道。”
“我们这就过去吧。”
丽妃带着两个宫女走远了,那个管事的僧人才直起腰来,回到禅房对谢锦书说:“还以为你和丽妃娘娘认识呢,原来不过是弄错了。”
谢锦书已经听到了丽妃刚才说的话,急忙谦逊地说:“我这样的人,哪里会认识宫里的娘娘呢?娘娘那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