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衣睨了那小绣女一眼,一脸的不悦,“怎么说话呢,慌慌张张的,喘好了再说!”
小绣女不过十二三岁,人还是怯怯的,见叶紫衣斥她,更是舌头打结,说话越发不灵光。
“那个不见了……不见了。”
田诗诗见叶紫衣眉毛眼睛都结在了一处正要发火的样子,连忙插话打断,“你别慌,有话慢慢说,什么东西不见了?”
小绣女咽了咽口水,才说,“从珍阁借出来的南珠耳坠不见了,那边一屋子的人都在寻呢。”
“什么!”
叶紫衣一听也慌了神,这对耳坠是自己为了搭配宝华衣,死乞白赖从掌门那里讨出来的,别看那对耳坠只是二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却是上千年的母贝同体所生,从里向外透着天然萤光,这世上仅能找得出这一对。
“快,快找!”想到这些,她乱了心神,连忙扯上几人往储衣室奔去。
田诗诗虽然不知道这南珠耳坠是什么来头,但听到是从珍阁出来的,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这珍阁是织绣坊存放珍宝之所,里面的东西件件价值连城,据说还有不少是独此一件的孤品。
她边走边扯了扯来报信的绣女,低声问,“这等重要的物件,定有专人看管,怎么不见的?”
不料那小绣女听了脚下却是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姐姐饶命,珠儿错了,都怪珠儿。”
叶紫衣瞪了珠儿一眼,冷声斥责,“那看管之人就是你吧。”
这一眼直把珠儿吓得七魂丢了二魄,话也答不上来了,低下头嘤嘤地抽泣起来。
田诗诗拍了拍珠儿的肩膀安抚她,一垂眸,却看到她手中紧紧拽着一方首饰匣子,指了指,问珠儿这是不是就是装南珠耳坠用的。
珠儿泣不成声,只得点点头,把匣子递给她。
此时,几人已步入由店铺临时改建而成的储衣室,田诗诗眼光一扫,看到一屋子大大小小十多个绣女正满屋子的乱翻乱找,这屋子原本就不大,东西又多,这么一折腾显得更乱了。
有人说了句,紫衣姑娘来了,众人皆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向她们。
田诗诗打开那方首饰匣子,却看到里面好好地躺着一只珍珠耳坠,当下一愣,问道,“可是这只?”
叶紫衣连忙将那匣子抢过去,看了一眼道,“正是这只。可是怎么只有一只,还有一只呢?”
众人皆看向珠儿。
珠儿小脸发白,上面还挂着泪珠,她双手绞着衣角,嘤嘤道,“我……我也不知道。刚才不知道怎么的,一阵月复痛,要解手……我怕不小心污了首饰,便将匣子搁在妆台上,嘱咐青儿代为看管,怎知回来以后,就少了一只。”
众人又看向青儿。
这位青儿,正是日前田诗诗在绣亭里指导的那位小绣女,她虽年幼,说起话来却丝毫不含糊。
只见她泰然自若,字字清晰地说道,“回紫衣姐姐,当时珠儿姐姐是有向我说话来着,可那会儿,如霜姐姐说储衣室角落里杂物太乱,让我马上整理,我忙着手头的活儿,便顾不上珠儿姐姐说什么了。”
原来是交接的时候出了岔子,可这储衣室外有多名护卫把守,屋子里更是时时刻刻不断人,耳坠是怎么不见的呢?
此时,又有一人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管事如霜。
她目光淡淡扫过满屋子战战兢兢的绣女,看出端倪来,“出了什么事?”
叶紫衣见也瞒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匣子往如霜手里一塞,黯然道,“少了一只耳坠。”
如霜接过匣子的手微微一抖,“什么时候不见的?”
珠儿被人推着向前二步,喃喃道,“有些时间了,大约一柱香之前。”
如霜柳眉一蹙,瞪了众人一眼,转身出了屋子,很快又折回来,“我问过门口的护卫,这段时间屋子里没有生人进来过。我就不信了,这耳坠子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言下之意,便是这屋子里的人做了手脚。
一听这话,屋里众女个个满脸铁青。偷窃坊里的首饰,轻则杖打后逐出坊外,重则往百花城的衙门一送,那便再也见不得天日,这个罪名放谁身上都是一个死字。
“还不快给我找!都给我仔细点,大小角落,私人的包裹,通通不准放过!”如霜满脸怒容,动了心火,这件事若传到掌门那里,她也有月兑不了的干系,自然也是紧张。
私人的包裹——
田诗诗这才想起装着一些随身物件的包裹也正是放在这间屋子,不止是她的,许多绣女的私人包裹也放在这里。
巧合么?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
自然有年纪稍长的绣女开始检查私人物件。看着那些样式差不多的布袋子被逐一从墙上拿下来,往空闲的桌子上一倒,袋子里的大小小物件全部一一呈现在众女眼前。
好在这屋子里都是女子,有些东西既使私密,也不至于让人难堪。可总是有些尴尬,不少人微微低了头。
轮到田诗诗的,她的包裹里只零星装着绘图用的纸笔,还有几块干净的帕子之类,那检查的绣女随意看了看,便没再留意。倒是田诗诗无意中回眸一撇,看到如霜眼中闪过一缕难以捉模的异样,好似有点迷惑。她有什么好迷惑的?
挂在田诗诗旁边的是如烟的包裹,这个辅绣女子自上次绣亭事件后,跟她多少有点不对路,这次她把自己的包裹挂在田诗诗的旁边,应该只是偶然,毕竟由绣坊统一制作配发的包裹,大小样式都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只听到哗啦一声,粉盒蜜罐洒了一桌子,倒是有许多女孩子用来打点妆容的小物件,那些绣了花描了金的小盒子在灯烛的映射下闪着萤光。
年长的绣女用手指将那些盒子首饰一一撩拨开来,细细检查,很快便看到与一串手珠纠结在一起的南珠耳坠。
“找着了!”
听着这话,一直静立于桌旁的如烟脸色哗的一下变成死白,只见她一把捉住年长绣女的手腕,看着那人手中的南珠耳坠,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嘴里还不停辩解着,“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我没有拿,我没有拿!”
年长的绣女用力推开她的手,全力护住手中的耳坠,并将它交到如霜手里。
如烟被人一把推坐到地板上,口里仍不住念念,此时的脸上又多了一丝迷茫,忽地,她好似想到什么般猛站了起来,扯着如霜的手,“姐姐,你要相信我,这是栽赃,对,一定是有人要诬陷于我!”
如霜的脸上闪过一道冷漠之色,她用力掰开如烟的手指,背过身去,“既然是从你的包裹搜出来的,你总月兑不了干系。”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低低的女声,“紫衣姑娘,该你上场了。”
叶紫衣浑身一颤,她还未从眼前混乱的情势中回过神来,猛地听到要上场了,一阵恍惚,从如霜手里接过耳坠,连同匣子里那只,胡乱往模特儿身上一戴,也不细细打量,便推着人往后台去了。倒是那模特儿还有些心思,自己整理了一番,看着没什么纰漏才上了台。
留下一屋子的各阶绣女,脸上的表情可谓多姿多彩,有躲过一劫的轻松,也有兴灾乐祸的讥诮,当然,也有看不懂的迷惑。
田诗诗属于最后那种,她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过滤了一遍,发觉这件事透着古怪,而这古怪的中心人物竟然是如霜。
先有如霜莫名其妙的告诉她叶紫衣在储衣室找她,后有青儿提到的,在珠儿嘱托她看管耳坠时被如霜打断,更重要的是,如霜在看到自己的包裹里没有找到耳坠时的那种迷惑,这种种迹象让田诗诗无法不产生怀疑。
更重要的一点,搜到耳坠的如烟的包裹就放在自己的旁边。
以田诗诗混迹模特圈多年看人的直觉,如烟虽然有些小心眼,但绝对不是那种胆大包天,敢于盗宝之人。她不会动手,那么就很可能是被人栽赃,可她一个小小辅绣弟子,谁会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栽个份量如此之重的赃给她。
田诗诗再一细想,不由的心中倒抽一口冷气。
莫非,这栽赃的对象,根本不是如烟,而是自己,不过是误中副车罢了。
此时,田诗诗看向如霜的眼神多了一丝冷洌的考量。
恰好,如霜正对上田诗诗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又匆匆转开,更让人心生怀疑。
她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