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绣色 第三卷 天衣之殇 第三十五章 警告

作者 : 鱼悅

魅宫,寒玦寝室。

寒城坐在鎏金天鹅绒高背椅上,一言不发,眼神冷洌地看着下首处的镇族大法师。

镇族金阶大法师竺殇,今年七十有二,一身黑底金纹的魅族皇家法袍彰显出他与众不同的贵族身份,纯金打造的符纹绕颈长链由胸口垂落,一直延续到膝盖,长长的项链上,每增加一个金质符纹,就代表着他为魅族皇室做出又一次贡献,如今那链子上方,已嵌满了大大小小数十枚符纹,这些都是他身为魅族法师之首的荣耀。

此刻,竺殇脸色惨白,沟壑密布的苍老面容再配上嘴角溢出的一丝血痕,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执掌法师首印四十余载,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败在一项禁术之上,目的仅仅是为博取魅王的欢心,以邪术唤回他心仪的女子的灵智,如今术法失败,还差一点赔上了别一名皇族王子的性命,心海沉浮的他低着头,隐隐感觉到风光无限的岁月也许就要在今天终结了。

“大法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寒城的声音虽然冷,但他还尊称他一声“大法师”,也就意味着这次的处罚不会很严重,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老臣无话可说。”竺殇躬下原本就不挺拔的身子,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记住,今日之事只是意外。小王子身体不适,你身为镇族法师为他祈福,只是王子他身体太过于虚弱,不支晕倒,可是你身为布法之人,却不能明察秋毫,让皇族弟子受伤,也应该负上责任,本王罚去你一年俸禄,可有异议?”

“老臣多谢大王开恩。”竺殇深深鞠躬,身为皇室近臣,又有金袍加身,他不用跪,却不能失了礼数,如今寒城只罚他一年俸禄,显然是格外开恩了,毕竟躺在床上的是魅王的亲弟弟,魅族的小王子。

“你也回去养伤吧。”寒城无力地挥了挥手,眼光越过那具苍老的身躯,落在一直躺在豪华大床上,一动不动的寒玦身上。

竺殇半伏着身子,慢慢退出屋外。

下令使用禁术的是他,同意让亲生手足用作易魂寄主的也是他,可是背黑锅的却是自己。竺殇低垂着眼帘,半遮住浑浊不堪的灰眸,他没有一丝不甘,身为皇族贵臣,他早就有了觉悟,替魅王完成心愿是他身为臣子的本份,做得好自然有赏,做得不好,但只要是奉命而为,也自然有人替他挡着。现在看来,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是属于后者了,竺殇苦苦一笑,小小惩戒,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刚才法术反噬伤了身子,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这伤势不养上一年半载,只怕也不能痊愈。

西越那个叫做幸风的大法师,绝非普通人

这一刻,竺殇与寒城脑海中都在想着同一个人。

易魂法术失败,原本就在寒城的意料当中,他之所以同意让竺殇施法,又舍得让寒玦以身试法,无非是想给幸风一个警告,他知道以寒玦的身份,竺殇有所顾忌,必不会尽全力,而田诗诗身边有幸风,也不会有所损伤,他要向幸风传达一个信息,“田诗诗,他势在必得”

床榻之上的寒玦面如白纸,经历过一次涤魂术后,他的身子还未大好,如今又受此一难,竺殇说了,起码要养足一个月才会有起色。

寒城静静看着寒玦,心中思绪万千。

自从幸风施展涤魂术之后,寒玦整个人都变了,在他看来,寒玦在解毒的同时也丧失了操控毒尸的能力,可永夜林中的毒尸在上一次暴动后就再没闹事伤人,乖乖地呆在他们该呆的地方,派出去的暗卫们也回报说,各处的毒尸都安份守已,无逾矩行为,就连满月之时,也没有过多的躁动。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寒城试图在寒玦身上寻找原因,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除了那半枚玉瑷。

这玉瑷原是完整的一块,不知何故碎成二半,其中一块在寒玦身上,而另一块,据他所知,正是在他们的母亲身上。

寒玦身上这半块有白龙隐纹的白玉,自小就佩戴在身上,母亲当年说过,寒玦长年与毒尸相处,这半块玉瑷可以护他不受毒尸伤害。而寒城作为哥哥,自小就是作为魅族的首领来培养,这半块玉瑷也不是极为贵重的物品,他从未多想。

如今看来,这玉瑷的作用,应该远不止如此。

寒城轻轻走到寒玦身旁,动手翻开他的衣襟,很快在胸口处找到那块用红线系在脖子上的半块玉瑷。

他伸手轻触,不料那玉瑷红光一闪,内里似有游龙浮动,他指尖一烫,竟是无法触碰。

寒城微微蹙眉,将手负于身后,紧盯着那块看似普通无奇的玉石块,为何,他竟无法触碰。

……

同一时间,云中寨幸风的寝室中,田诗诗正躺在幸风的床榻上,额间鼻头均有细密有汗珠,就在一刻钟之前,她刚刚经历生死之劫,鬼差与她擦肩而过。

青护法满脸担忧地看着幸风,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为幸风护法那么多次,他第一次那么紧张。

“大祭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警告。”幸风眼神极冷,他轻轻握着田诗诗的小手,心中抽痛不已。

“易魂术,这……这可是早就被列为禁术了。”青护法不明白,是什么令对方不惜一切代价做出那么危险的行为。

“那又如何,这世上能施易魂术的法师不多,又能得到魅族族血为引,能做齐这些的只有一人。”幸风冷冷一笑。

“寒城?”青护法不能肯定,但他知道答案只有一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需要魅族族血为引的,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他的胞弟寒玦有魅族嫡血,他总不会用自己的亲生弟弟来冒险吧?法术一旦失败,这魂飞魄散的风险……”

“诗诗是魅族的公主,公主的身份何其高贵,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一个胞弟又如何?再说了,他根本就没打算施展整套法术,我说过,这只是一个警告,他想告诉我,田诗诗是他势在必得之人。”

听了这番话,青护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个寒城真是好笑,凭什么,田姑娘即使是魅主的公主又如何,难不成,他为了稳固自己魅王的地位,要不惜一切将田姑娘绑在身边,他绑得住吗?”。

“绑得住要绑,绑不住也要绑。”幸风眼波一转,望向屋外,冰刀子一般的目光,似乎要划破夜空,透达魅宫。

“离神兵埠少埠主大婚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他必然还会再有动作。”幸风将目光收回,眉头紧紧地纠在一起,“云中寨只怕是住不得了,魅族的暗卫已经寻上门来,前些日子我不过稍稍放出几句风声,那位魅族大王就忍不住出手,这般看来,警告只是开始,他是在威胁我,如果不放诗诗回去,他宁可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这……这不太可能吧,如果魅族的公主在他手上毁掉,他这个魅王也不用做了。”青护法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突直跳,心中也是千丝万结。

幸风眼底一亮,嘴角勾起一个骇人的微笑,“不,他会。”

“往后这一个月,我会将诗诗带在身旁,你只需守住寨子,装个样子给那些暗卫看着就够了。”

“可是这寨子里的法阵……我是担心如果他们再派法师来……”一想到数月之前那场斗法,青护法仍然心有余悸。

幸风微笑摇头,“不会,你大可放心,我会加个傀儡阵,他们可以感受到我与诗诗的气息,再说了,有‘系魂锁’在,想要带走诗诗,除了易魂别无他法,我相信寒城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他要动手,必然是亲自出马。”

“好。”既然幸风都说了要加傀儡阵,那两人必然不会再呆在寨子里,可自己的大祭师要将田姑娘带去哪里,就不是他一个护法可以追问的,他唯有点头认同,依令照办。

这天夜里,一辆马车在结界的保护下悄悄离开云中寨,躲过魅族暗卫们的监视,走得无声无息。

田诗诗躺在马车内部的织绵长榻上,渐渐恢复意识。

仿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觉得全身无力,有一瞬间,她觉得灵魂已游离至身体之外,就站在这具躯壳的上方,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过于诡异,但又极其真实,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幸风问她是不是愿意做西越的王妃,她还在犹豫,然后幸风似乎想告诉她一件事情,之后她就晕过去了。

“诗诗……诗诗……”

幸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越来越清晰,田诗诗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摇晃,似乎是在一辆马车上,幸风应该就在她身旁。

“唔……”她用力睁开眼睛,努力回应着,幸风白皙的俊脸在她眼底逐渐清晰,她笑了,轻轻应了一句,“我还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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