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风才走进屋子,就听到门外言依落锁的声音,他不过莞尔一笑,也没有太过在意。
言依来到中土之前是母妃的贴身侍婢,她这么做不过是遵照母妃的旨意,幸风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王爷,根本不必因为这等事情跟一个小婢女计较,更何况这名婢女还是母妃的近侍。再说了,不过一把破锁而已,他不认为这种东西可以拦住自己,想必他的母妃也清楚,种种这些,不过是在向他传达一个意思:母妃我要抱皇孙了。他很聪明,只需点到即止。
或许他可以将计就计的……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地否决掉了。
田诗诗那个小妮子是什么人,别人也许不清楚,他却是看得很透彻。她表面上对人恭恭敬敬,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骨子却固执得很,若是用了强,只怕会适得其反,以后再想挽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这里,他决定还是采用保守战术。
“诗诗——,诗诗你睡了么?”他一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提醒她他的到来,一边慢慢向里间走去。
这套厢房是个里外两层的套间,外间临海,连通长廊,也就是方才幸风进门的位置,为了挡风,白日里敞开的帘门此时都加了板子,又落了栓,只余进门的位置和一个棱纹小窗。往时那小窗下方摆着一张彩条纹织锦软榻,今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了踪影。
不止那处,幸风环顾了一圈屋里,软榻也罢,长几也罢,凡是能躺上个人的家什通通变了模样,要么就干脆消失,反倒是多了一些奇怪的家什,那些家什上还被人贴上大红的“喜”字,红纱红帐大红绸花,就连托着夜明珠的烛盏上贴了一朵,整间屋子布置得好似新房一般。
幸风苦笑,这个言依还真是用心良甘苦。
走到隔断的珠帘处,他又唤了一声,可田诗诗还是没有回应。
干脆掀了帘子走进去,转了个身,他果真看到田诗诗躺在床上。
大红绣花缎被凌乱地堆叠在她身上,只盖住了半个身子,被子外面,一只可爱的小脚丫半垂在床前,这个小妮子的睡相真不太好,竟然也没个下人来照顾,幸风不由地皱了眉头。
走近了,他轻手轻脚地为她掖好被子,结果刚想转身,就听到田诗诗迷迷糊糊地喃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他装作随意的样子应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还好吧?”
“挺好的呀。”幸风问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有听出话里的深意,讷讷地应着。
其实她刚才回房的时候还觉得脑袋发晕,口干舌燥来着,进门以后看到桌上搁了一壶菊花茶,正好她渴得很,一下子喝了大半壶,那壶茶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人疏忽没有及时更换,凉得很,本来还怕凉着肠胃,结果她几口下肚之后,整个人立马神清气爽,头晕燥热的现象也完全消失,就只剩浓浓的倦意。既然困了,她便往床上一滚,很快睡了过去,直到幸风进来将她吵醒。
幸风见她神志清明,除了略带倦意,并无情香中毒的症状,一颗心也落到了肚子里。
她没事,那么,他也该离开了。
转身向外迈出一步,他又站定不动了。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睡在这间屋子的隔壁,可如今房门落了锁,该怎么出去呢?跳窗,还是直接破门而出?刚才还想着要低调来着。
“怎么了?”见他许久不动,田诗诗好奇地问了一句。
幸风回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讪讪道,“言依戏弄我,把门锁了。”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田诗诗的表情。
等待中的羞愤之情并未出现,反之她一脸平静,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到底搞清楚状况没有,幸风只当她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外间的软榻也被她搬走了。”
“哦?”愣了一下,田诗诗觉得有点奇怪,搬软榻做什么,“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田诗诗在这种方面比较迟钝,加之以往也有跟幸风共处一室的经验,并不觉得男女在一间屋子里分床共渡一夜有什么了不起,因此一时半会也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名义上是我们的订婚宴,言依她们闲着,跟我们闹着玩呢……”幸风的话含含糊糊,还在思索着找什么借口。
其实他完全不用找借口,人家田诗诗压根就没弄清状况,只以为这是西越的风俗,言依带着那些小丫头闹洞房呢,只是这软榻都搬走了,总不能让幸风大人睡在地板上吧?她思来想去,一下子没有定论。
幸风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不好意思开腔赶自己出去,只得主动提议,“要不,要不我跳窗出去吧。”
“跳窗?”田诗诗“呵呵”一下笑出声来,“幸大法师,你不是吧,人家把门锁了,就是想看你跳窗的把戏呢,说不定这会子一大堆人蹲在窗外,就等着你纵情一跳”她打心底里认为这是一场游戏,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
“啊?”幸风一听,呆了一下,马上就意识到田诗诗根本就没弄清楚状况,只得顺水推舟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怯怯地问道,“那诗诗觉得该怎么办?”
听说有好玩的事,田诗诗顿时睡意全无,她将被子一掀,坐了起来,“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出糗,要不你先等等,晚点他们走了你再溜出去就是。”田诗诗想得简单,她哪里知道所谓听门等着看戏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人家西越太妃的目的可是等着抱皇孙呢。
“要是他们一夜不走怎么办?”幸风又小心翼翼地追问。
田诗诗一窒,“不是吧,你们西越的风俗怎么那么奇怪,哪有听门听一晚上的?”
幸风讪讪一笑,却不答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小妮子苦恼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蹙着柳眉,小嘴嘟成一朵草莓状,还咬手指头……幸风越看就越觉得全身燥热,令堂的,好歹他也是高手一枚,在西越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偏偏怎么就压不住情香之毒,你看人家小姑娘,中毒比自己深,如今都跟没事的人似的。
幸风哪里知道,这种情香原本就产自西越,又是皇室的物品,即便是内力深厚的高手也不能免疫,而它的克星偏偏是菊花冲泡的茶水。田诗诗歪打正着喝了那壶茶,自然没事,而幸风没有那个运气,只能捱着。
田诗诗歪着头想了半宿,最后用力叹了一口气,下结论般说道,“既然是风俗,我们就不在破坏规矩了,免得被人看出端倪,要不今晚你跟我挤一挤,你放心,只要你规规矩矩,我绝不欺负你。”
田诗诗怕外边的人听到,不敢说得大声,可这段话传入幸风耳中不亚于五雷轰顶,她倒是说得淡定,不欺负他?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以前怎么不觉得她是那么大胆的女子,也不看看情况,他身上还带着毒呢,这一晚上,漫漫长夜,跟她同床共枕,想想就……这日子没法过了
幸风觉得自己苦啊,天下只怕就没有他那么幸福的苦逼娃了,早知道刚才还不如就破门而出,动静大点就大点,至少现在不用进退两难。
出去是不可能的,别说现在外边没有听门的,就是有,也绝不像田诗诗想的那样,只是个闹洞房的把戏,不论如何,他这一走,西越太妃要抱孙子的旨意就再也包不住了,他刚才那些慌话也会被拆穿,怎么办,只能自己忍着了。
“好。”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句,声音弱不可闻。
田诗诗听了连忙将身子往里边挪了挪,总不能让幸风睡里面吧,虽然她直觉睡外面可能会更安全一点,好在床够大,被子又不止一床,问题不大,一点也不大,“上来吧。”
听到她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幸风不止皮肤血液,就连骨头都开始燥动起来,他动作呆板地靠近她,最终堪堪地坐在床沿边上,重心也不敢向里移,更不敢回头再看她一眼,他不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把持多久。
“怎么了?说了我不会欺负你的,你怎么那么害怕?”田诗诗一脸不满地看着他,这种情况,若是让他人看去,只怕会真以为她欺负他了。
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个场景很好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坐在床榻里面,纤指一点,气呼呼地望着床沿上的美男子,而床边的美男子害怕地缩成一团,身子紧紧贴着床头那一小块地方,大气也不敢出,这副模样,那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可惜言依没能看到这一幕,否则她一定会为那壶被她遗忘的菊花茶而后悔不已。
幸风没说话,田诗诗也不理他了,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管你了,我自己先睡。”
直到田诗诗细细的鼾声传来,幸风都不敢真正躺到她身边,小月复下方的涨痛仍在,体内的欲/望如同燎原野火,这一头刚刚压制下去,那一头又窜了上来,这个漫漫长夜,注定不能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