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章钰确无大碍,左盼将玉珠收起,交给一过路的丫鬟,嘱咐她还给章钰。此时车夫已在府门外候着,也不知是不是冰灵通知的。
许是危机解除心里安宁,许是这两日太过疲惫,马车飞驰中,左盼昏昏欲睡。
午时初,车夫将她唤醒,已经到家了。
左盼跳下车,见到这熟悉的圆门熟悉的“阳光家园”四个字,心中感慨。虽只有一夜未归,却有隔世之感!
“姐姐!”闻声而来的文施飞奔而来,抱住左盼的腿,脆声喊着,“姐姐,你可回来了!”
左盼谢过车夫后,便牵着文施进入小屋。孩子们早已散去,戴平却还在屋里。他见左盼已回,便称告辞。左盼自是对他感激不尽。
“为何昨夜在相国府却不回家?”文武在走廊上扎着马步,一脸的不悦。
“我……被相国夫人留下学家规了!”左盼稍一迟疑,便模模他的头,笑着,“你也知道相国府是何种尊贵之地,规矩定是不少的。未免我日后不小心做出有违家规之事,夫人关心我才要我留宿一宿的。”
文武将头一扭,对左盼的模头动作很抗拒,脸上的不悦又增了一分,“别模头,我又不是小孩子。”
顿了顿他接着说:“就算你有事耽搁一时回不了家,我也会好好的照顾施施,何必叫一个外人来。”
文施听到这话,白了他哥哥一眼:“瑞哥哥才不是外人!”
左盼见着文武别别扭扭的样子,见着文施嗔文武的样子,心终于暖暖甜甜的。
这便是家的感觉了,虽然会别别扭扭吵吵闹闹,可彼此间的关爱却是不容置疑的。
笑,渐渐在脸上绽开。
回家真好!
“小武武,姐姐饿了。”左盼手捧肚子,作可怜状。
“怎么,相国府锦衣玉食竟饿了你的肚子?”文武面上仍是嘲讽,却还是快速地走去灶房。
见文武走开,左盼便悄声问文施,昨日章瑞可有向文武说她是因何原因而不回家的,文施亦是悄声回道:“瑞哥哥说夫人很喜欢你,留你说话呢。”
“那小武武可有生气?”
“没有,哥哥就是睡不着,打了一夜的拳。”
哦!文武是在担心自己吗?因为担心自己而一夜未睡!
左盼还想问下文武与章瑞相处得可好时,文武却已经端着两个大碗进了来。
“哦!怎么如此快?”
左盼接过两个碗,深深吸口气,陶醉地闭上眼。
好香的小米粥!好香的包子!
“本以为你一早就会回来,便准备了你的朝食,一直温在锅里呢。戴平买了很多的包子,我和施施已经吃了。”文武见她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不由皱皱眉,“你在相国府没吃东西么?”
左盼感受到他投来的怀疑的目光,微微有些心虚,却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相国府的遭遇,他还小,不应该接触大人世界的险恶。并且,被他知道了相国府危险重重他一定会拦着自己进相国府的。
她自己也不愿去,但,那里有未解之谜,她暂时还不想退缩。
“不是,吃了,因我是翼公子的贵客,他们对我都很客气,并不会饿着我。”左盼一边大口地吞食着粥和包子,一边打趣道,“这粥可是我的小武武亲自熬的,里面有小武武对我的关心,我感觉很温暖,才会甘之如饴。”
“胡说什么!”文武微微有些不自在,冷哼一声,“我哪里是你的小武武?”说着,他便逃也似的走出大门。
他脸红了。
左盼吃吃发笑。
“姐姐,你笑什么?”文施不明白地眨眼,“哥哥好像生气了哦,你还笑?可是,他生什么气呢?姐姐本来就是叫他小武武的啊,他本来就是你的小武武……”
文施在一旁疑惑地嘀咕着,左盼却香甜地吃起包子来。
只有在这——在家里,她才可以全身心地放松,不用担心谁突然之间就将自己捉进恐怖的地牢,不用担心谁嘲笑自己的声音,不用担心谁笑里藏刀,不用一副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的样子。只需要,好好地笑,好好地说,好好地吃,好好地睡……
吃过饭,左盼便倒在床上睡着了。这一睡,真是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窗外仍是明亮一片,她微微动了动睡得昏沉沉的头,暗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她是只小眯了一会儿还是睡到了第二天?
“姐姐,你可醒了……呜呜……”
文施哭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左盼扭头,便见到了她红肿的眼泡,惊慌的双眸。
“施施,你哭什么?”左盼想起身,却感觉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浑身都莫名地酸痛。
“你生病了,从昨日昏睡,怎样唤都唤不醒。”
文武小心地手捧瓷碗走进来,童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的眼睛竟布满红血丝,脸色亦显憔悴。他将碗放在左盼手上,“喝药吧。”
难道,她又发烧了?怪不得睡得这么沉,怪不得身上这么难受。可是她在相国府也发烧一回啊,怎么那时醒来后不是这般酸痛?
难道这一回家放松下来,连身体都毫无顾及,任意地罢起工来?
左盼将汤药饮下,便瞧着文武,心里感动。
“小武武,你不会又一夜未睡吧?”
“睡了一小会儿,我乃练武之人,不睡亦可。”文武自然地拿起左盼喝空的药碗,又出去了。“我去端些清粥来。”
他真的长大了,真的在照顾自己!
左盼心里是又感动又心疼又愧疚,他和文施跟着自己,其实也没过什么好日子,平日的吃穿用度是他们娘亲留下的钱,除了教文施识了几个字,自己似乎一点力都没有出。本想在相国府找了事做能挣些银子,却不知又是状况频出。如今还落到被他们照顾的境地。
小武武,小施施,姐姐不会一直这样的,姐姐总有一天会让你们过好日子,让那些可怜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其他孩子知道左盼生病不能上课,便又散去。却在半个时辰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又聚集在了小院,有的手里捧着一把枣儿,有的兜了一袋花生,有的用干净帕子包了几个柿子,还有的,拿着柚子,蛋,地瓜……
见着他们充满希翼的眼神,左盼不忍拒绝,虽然心中疑虑这些东西的来源,仍是收了下来。此刻的拒绝便是对他们的侮辱与轻蔑,他们会觉得不被看重,被人嫌弃。
张宏也来了一次,在屋外与文武说了几句话便又匆匆离开。半个时辰后,童慧妤便来了,大概是听到张宏说起她生病之事便偷偷溜出的。
童慧妤问起她生病的原因,她只说是受寒了,对相国府的遭遇只字未提,不过她却向童慧妤打听了下刘云儿。
童慧妤却是对刘云儿也熟,她们两个都是相国府的常客,自是有碰面的时候。童慧妤一听到刘云儿的名字,便是柳眉一竖,满脸鄙夷。
“刘云儿,小人也!”
这是她的评价,左盼便大概明白了。
童慧妤与章翼章瑞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刘云儿定然也像对待自己一般对待过童慧妤吧。
原来刘云儿的父亲刘景衡是睦州刺史,母亲与郭氏是手帕交,以姐妹互称。刘云儿与章翼也没有血缘关系,难怪她竟吃醋连章翼一起吃了。
如此看来,刘云儿是个小心眼爱计较品格差的人。
不过相较于童慧妤,她和童慧妤都是名门千金,都有千金小姐的刁蛮任性在,但童慧妤坦荡直率,她却是阴暗虚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