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车夫照例来接左盼,左盼虽是没缓过来却仍是去了。
自己可还在考察期呢,随便旷工可不好!左盼自嘲地笑笑。
因为知道自己是在瑞园当差,她也不甚惶恐,心很安定。
本以为这次不会有人在府门外接自己,毕竟她对相国府也差不多熟悉了,然而她下车时却仍见到了冰如。
大概是章翼叫来的吧。
途中,冰如一言不发,左盼知她的心结,也不在意,更没解释。
她对章翼是有些莫名的想亲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她这个经历过恋爱结婚的过来人当然知道这感觉不是某些暧昧的感觉,倒像是亲人间的亲近。
左盼与章翼几乎没有相处,可他带给她的亲近感还多于章瑞。她一点也不害怕他,更不会讨厌他。若说是她以前救过他这个理由,她断然是不信的。世间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章瑞,带给她的却是另一种感觉,在他身边很轻松很自在。与他相处不用在意的他身份,不用担心他会忽然变脸,他给左盼带来的亲切感来源于他的仁厚与温润。她想,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是她。
当左盼来到瑞园时,章翼正在瑞园门外等着她。
“我只有片刻空闲,来瞧瞧你便走。”许是左盼眼里的疑惑很明显,章翼淡淡解释两句,瞅了一眼她的头发,浓眉便一拧,“头发为何梳理得如此难看?”接着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又一脸不悦,“身上衣太过粗陋,会砢着肌肤。”
章翼将左盼上上下下批评了一通后,招手叫来冰如。
冰如垂手默然,等着他发话,他却顿住,而后无奈地说道:“罢了,随我来。”
他竟然嫌弃自己的发型难看,还批判自己的服装粗陋?她因为不会梳古代的缠来绕去的花样,只是随便梳了辫子。这辫子与古代花样繁多的发型相比,是简单了些。可是,这辫子怎么的也算是一千年后很流行的“蜈蚣头”呢!
衣服……她瞅瞅自己,很干净,很整洁,只不过是朴素了些而已嘛!
左盼偷偷撇撇嘴,却也不反驳,乖乖地跟着他走。
“以后切勿做出不雅之行为。”章翼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认真。
额……他说的是撇嘴这个“不雅”之行为么?
左盼忍不住又要撇嘴了。
“去哪儿?”她悄声问。这偌大的相国府也只有瑞园是她比较能自在而处的地方,她可不想这样走着走着,走到郭氏等人的地盘上。
章翼不说话,却一把抓起她的手,带着她走。
唉,他还真不客气。
左盼几乎在是同一瞬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冰如,果然,她圆圆的脸上满是嫉妒,红润的小嘴又高高撅起。
章翼不是带她去翼园,却是一个她从未来过的园子——芳园。
芳园?这名字很女性化,是哪位夫人或小姐的?不过相国府没小姐,章翼也不可能会将她带去郭氏的园子,那么,便只有一个人,章钰的生母。
章钰虽然性格恶劣,外貌却极是出众的。想必他母亲也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吧?也不知道她的性格如何,会不会章钰的顽劣就是继承了她呢?既然如此顽劣,章翼又带自己来这干什么?
左盼随着章翼走进芳园,芳园布局亦是很柔美,一草一木俱是精心修剪,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在一处池塘中,她居然见到了一大片开放的莲花!
这可是在寒冬腊月,能见着绿色的草已属不易,这芳园却还绽放着莲花!莲叶层层,莲花亭亭,似一粒粒的明珠洒在这碧波之中。荷塘雾气氤氲,这一朵朵袅娜的莲花便如九天仙女翩然起舞。
真的美得醉人!
“为何此时竟会有莲花?”左盼不禁问起身边的章翼。
“温泉。”
章翼的回答很简单,可她却明白了。
是了,定是引进了温泉,又或者相国府内本就存在温泉,才会营造出腊月也能生长莲花的环境。这轻烟缭绕的便是温泉水的水汽吧?
芳园,真不愧是芳园。真是满园芳香。除了刚刚见到的莲花,她还在园内见到了牡丹、芍药、翠菊、紫薇、木槿等等。无论走去哪里,均有淡淡幽香扑鼻而来。
这芳园的主人该是何种会享受生活之人!
当左盼见到芳园主人时,她正于梅林中抚琴。
梅林中,粉色和白色交织的花瓣纷纷落下,轻轻盘旋,落在地上,落入眼前这素衣美妇的秀发上,脸颊上,衣裙上。然而她却平静若水不为所动,叮咚悦耳的琴音从她女敕白的指尖流泄而出。
此人,定是芳园的主人,芳夫人。
芳夫人削肩细腰,娇小身材,鸭蛋脸儿,不朱面若花,不粉肌若霜,眉如柳弯,眼若秋波,一举一动间散发着一种优雅温柔的气质。一袭透着淡淡蓝色的素罗衣裙,长及曳地,在此梅花飞舞的梅林中越发显出她的优雅月兑俗。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几片花瓣落在发间,无须另配发饰,只斜插一支玉钗便已是芳华夺目。
只一眼,左盼便喜欢上了这个温婉清扬的美妇。
曲终,她徐徐起身,向左盼与章翼款款走来,轻展朱唇,笑露贝齿,声音温柔似水。
“翼儿,不是说今日先生给你留了文章么?为何还有时间来二娘这?”说着,她巧笑却善意地看向左盼,目光在她和章翼紧紧相握的手上停留下来,“莫非,她便是左盼?实是是玲珑剔透小人儿,难怪我的小翼儿对她另眼相待,连我这二娘都要嫉妒呢。”
她这话是在开章翼的玩笑,可左盼却不自在起来,慌忙从章翼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原来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也是啊,章翼为自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怕是相国府倒夜香的人也知道自己了吧。
芳夫人将左盼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是轻轻一笑,眼波流转。她缓缓牵起左盼的手,叹息一声,说道:“如此妙人儿却要干粗活么?可怜这双娇女敕小手。”说着,她又细细瞧起左盼来,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微微异样,打量左盼的眼神更加细腻,似要将她看透一般。
“怎么,二娘见着她眼熟么?”章翼问,有些紧张。
她轻轻摇头,声音却低了二分。
“只是瞧着与我以往熟识之人有些相似,然而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是二娘多心了。”说着她牵着左盼的手,缓缓前行,“林中寒冷,我们去屋内吧。”
她的手很凉,左盼却感觉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