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目的地
年轻人凑到一起就是嘻嘻哈哈,云飞的两个弟弟跟他不过相差两三岁,都是很活泼的人,一路上他们讲一些奇谈怪事,又说东家西家的八卦,乐得我肚子疼,说笑之间,路程就感觉近了许多,往官屯这边来的陆两边都是田地,东北一般都是种苞米,八月的时节,正是啃青棒的时候,路边的苞米已经抽穗儿,我看着眼馋,满脑子都是烤苞米……
官屯和高丽寨分界处往东的地里有一条弯曲的黄土小路,云飞说就是这条路里面了,于是我们穿过青纱帐,钻进了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之间,红霞姐早就给我预备了全套的行头,头上用毛巾抽成的帽子,脸上带着口罩,眼睛上我还特意挖出一幅儿童的卡通太阳镜挡上,身上穿着红霞姐的厚外套,手臂什么的都捂的严严实实,为的就是不让苞米叶子刮到,那叶子的边缘锋利着呢,一划一道口。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他们便下车推着自行车钻过一片苞米地之后顺着一条细细的田埂走,这田埂旁边是一条小水沟,一路的走,一路听见青蛙的叫声和噼里啪啦跳水的声音,云飞的二弟嘟囔着一会儿可以抓几只烤来吃之流的,我心中更乐,。
“这地方可真难找……纳闷你们怎么找到的~”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地方,下了自行车,我手搭凉棚四顾相看,终于明白为什么云飞说不怕被别人看了,这鬼地方,也就别有用心的人才会来吧!
“我叔他们家的地就在那边,之前帮他们家干活的时候无意发现这的~”云飞的二弟一边把车后面捆绑的铁锹和尖镐往下拿,一边笑嘻嘻的回我的话。
坐了一会儿,走到云飞说带有满文还是蒙文的那半截碑前,他们三个将周边的高草都踩扁,我才走到这所谓的半块碑前,其实说是半块,也就剩下最后一小截,勉强露出了两三个满文还是蒙文的字体,我估模着是“儿”之流的,碑后面已经没了坟包。
“动手吧,早点弄完,咱们也好回去吃饭!”云飞一挥手把外套扔到一边的草地上,带着红霞姐和他两个弟弟就开挖起来,我坐在云飞的外套上,捧着一袋饼干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塞,看着他们挥汗如流,心中想着,不知道这样随性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等到云飞和红霞结婚,便也要开始计算起小九九,过他们的小日子了吧。
这个坟大概有些年头,他们挖的很深也未见东西,倒是面积不由的扩大了几分,我等的有些不耐烦,就蹲在坑边上瞅,没多久,就听到“咣当”一声,云飞的尖镐顺着手臂就飞了,吓了他身边的大弟一跳,兄弟几个互相瞅了瞅,手上动作轻了些,慢慢的刮挖着浮土,随着他们的动作,一块雕着花的石板也慢慢的露了出来,我心中一喜,是了,是清朝的墓葬,当初在北京看到过住处附近的施工地挖出来的,就是这样带石板的,石板全长大概有两三米,宽有半米多,倒不是特别的厚重,云飞兄弟三个加红霞姐一边一人,慢慢的抬起石板放到一旁。
044不见棺材
“草,什么都没有啊!”云飞的二弟是个急性子,看到石板下面仍然是黄土,不禁有些急了,骂了一句。
“你急什么?往下挖,再有一米多才见棺材呢!”我白了他一眼,但其实心中也有写着急,这大概是我们挖坟以来,第一个知道年代,知道里面人物民族的坟了,能不能见着陪葬的东西是其次,主要是终于有点盗墓的感觉了。
云飞大弟嘻嘻的笑了两声,调侃了弟弟几句,三个人又开始挖起来,红霞姐则坐到一旁休息,我跑到那石板的旁边,看着上面的雕刻,心中有着微微的遗憾,可惜这个年代没有相机,不然拍下来,将来带回去做纪念也好,做研究也罢,总是不白来一回。
“有了!”一声呼喊让我从思考中回神,我蹬蹬的跑过去,就看到干巴巴的棺材半掩半露的浮现在足有三米深的坑里,随着云飞的动作,那棺材逐渐呈现,从棺材的品相来看,似乎一点都没有腐烂,这让我不禁有点担心会不会见到尸体什么的,但我还是一眼不错的盯着棺材板,因为那棺材板上也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刚才那石板上雕刻的是狮子绣球,棺材上则是福寿双全,看来是一个享年而终的老人家,这是乡下早就流传的土说法,只有高寿的老人家终了的时候,才会用福寿双全的图案,因为享年而终,算是喜丧。
云飞的二弟有些急性子,不耐烦撬棺材,就想拎着尖镐去刨,让云飞呵斥了一番,只说做这缺德事也是无奈之举,怎么可以如此辱没先人,就不怕“中邪”,大义凌然的样子倒让我有几分好笑,他就不记得之前自己一脚踢翻了棺材翻找的事了?
“等等!”云飞刚拎了尖镐准备撬棺材,我却从我蹲着的角度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棺材盖的旁边竟然已经有了撬痕,我心中一凉,这代表什么,代表着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得手了,云飞疑惑的看着我,我也说不出话来,就用手指点着那撬痕。
“妈的!被人抢了!”刚刚还劝弟弟的云飞一脚踹到棺材板上,那棺材板竟然就这么松动的挪出一条缝隙出来,可见他气愤之下的脚力有多大。
“什么?!”云飞的大弟明显也不淡定了,直接招呼二弟掀了棺材板,果然,那棺材中,只有一只瓦罐孤零零的放在那里,这却是一座迁坟。
迁坟在农村里称作挪坟,有的是因为原本的墓地风水被破坏了,有的是落叶归根,带着已经逝去的亲人遗骨回到家乡安葬,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二葬,而这个迁坟明显早就被人挖过了,而且将里面的陪葬品偷了个干净,就连压棺材的大钱都没留下一枚。
“几点了?咱们回去吧!”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我回头问红霞姐,云飞在过年的时候送了她一块手表。
“三点了。”红霞姐看看表,也有些惊讶,想不到不知不觉的就折腾了一天,连中午十二点都忘了避讳。
“行了,回去吧!”云飞的大弟先反应过来,又招呼二弟过来把棺材合上,二弟骂骂咧咧的不愿意,最后被云飞一脚踹到上,才走过来,兄弟三人合上棺材,又填了不少土,将棺材重新埋了,正想把石板盖回去,却被二弟给阻止了。
“别,这个留下,还能拿回去当个板子什么的,总不能空手来一回吧!”听了他的话,我不禁笑了,那板子到底是个石头的,重量不轻,真纳闷他怎么搬,未等开口劝,云飞也点了头,表示可以拿回去以后盖房子的时候搭跳板之流的,我无奈的扯扯嘴角,保持了沉默。
盖了土,二弟阴险的把那石板往大弟的自行车上搬,只说他的车胎没气了,带我还行,带石板怕是不行了,我捂着嘴笑,到最后,大弟表示换车骑,这才作罢。
045家家不容易
从原路返回的时候,我叫云飞和红霞顺了不少苞米,到了高丽寨村就看到了云飞亲生父亲给他留的两间土房子,那房子的房顶被盖着层层的塑料,墙壁的下半截可以看出是青砖,上半截竟然还覆盖着黄土,窗户是老式的上开式格子窗,我有些膜拜的看着这样一个基本上可以当做古董的房子,直到进了院子,才发现,老房子也有老房子的好处,原来这房子的前院相当的大,最前面竟然还种着几颗果树,树上枝桠累累,我的疲劳抱怨等等,全部都被这些果子给收拾光了。
云飞他们和一个瘦巴巴的大叔打了招呼,之后又出来一个胖墩墩的大婶,正是云飞的叔叔婶婶,他们的孩子不在,听说是去做瓦匠活了,云飞把苞米交给叔叔婶婶,又协助弟弟把石板从自行车上卸下来放到一边,大家这才进屋坐下。
自从云飞母亲改嫁,这边的房子便空着,后来叔叔家的两个孩子渐大,就住在这边,云飞他们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也就这一个亲叔叔在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叔叔家的孩子住也好,还能帮着照看着点。
云飞的婶婶倒也算热情,煮了高粱米饭和咸鸭蛋,土豆大茄子,又炒了两个菜,云飞的叔叔还打了点酒,叔侄几人喝了几口就开始谈及过去,云飞的父亲,云飞的母亲等等,我看到给我盛饭的碗边黑漆漆的,也没什么胃口,只啃了根女敕苞米就停了手,听他们唠唠叨叨的讲古。
“小飞,你们从哪弄的那石板?是不是干那土行当去了?”正听得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云飞叔叔的一句话将我的意识又拽了回来。
“叔,我也不瞒着你,今天我带着他们就是去挖土了,结果遇见个空的,老三不服气,就顺手把这石板弄回来了。”想来瞒也瞒不住,云飞便将实话和他叔叔说了,他叔叔听了直叹气。
“笨娃子,能被人看到是厚实的,早就被挖个干净了,还等着你们?!”云飞叔叔骂了一句也就算了,自己家什么情况,云飞他们又是什么情况都一目了然,谁要不是没办法了,也不会干那缺德事。
“叔,你知道附近哪有没动过的么?你看我这要结婚,啥也没有,老二,老三也大了,我想着也得让他们学点手艺啥的,就是没钱啊~”云飞叹了口气,我听了也戚戚,确实,三个男人虽然有农活,但终究发不了家,农村改革政策最少还要等二十年,到那时候又该愁着孩子那一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