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王寻到那把树下的躺椅,斜躺了上去,说道:“商量什么?如今你可要老老实实,认清你在东齐国的本分。”
这话语说得冷淡至极,燕洛雪心中别扭,当下也料不准临淄王会对水茵儿的事是什么态度,便转移了话题,说道:“鸣蝉,在绿湖亭摆饭;豆娘,你去叫彩幻过来。”
鸣蝉和豆娘答应一声,去了,临淄王看了看燕洛雪,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突然不说了?不是有事商量?”
“王爷不是让洛雪认清本分,一个人质怎么能和王爷商量事情?”燕洛雪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自己是西秦国太子妃,却因为临淄王,来到东齐国,不得不与秦慕萧分隔两地,忍受相思之苦,还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以防东齐幽王和太子齐远的变化,她本已心力交瘁,现在临淄王又如此冷淡,她心中七上八下,不知不觉便显露了脆弱。
临淄王嘴角勾了起来,想要说什么,却看见秦慕霜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而明嘉兰扭过了头,一副不忿模样,便躺了回去,叹道:“忠言逆耳,你不要不识好歹,今日朝堂之上,群臣便对西秦国和南凤国战事纷纷上述陈词,主张将你送给南凤国与南凤国结盟共同遏制西秦国势头的人大有人在。”
燕洛雪问道:“那幽王陛下和太子殿下是何意思?陛下让太子亲自来传旨是不是在警告他?”
“目前是如此,但以后谁能说得准?所以,你才要谨言慎行,若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再这样大张旗鼓与我及他们两个来往,有事,我会派人联络周善文。”临淄王说道。
临淄王的话事事在理,燕洛雪有些羞愧,自己对水茵儿太在意,关心则乱,这样直接找临淄王前来,确实容易引起非议,落人口实,虽说临淄王两位王妃陪同在侧,但若对方有意寻衅滋事,自然会对他们视而不见。
“对不起,洛雪太大意了。”燕洛雪说道。
临淄王微笑,点头:“那就快说。”
燕洛雪说道:“彩幻今日去了东宫,为太子府里一位女人问诊。”
“齐远亲自相邀?”临淄王问道。
燕洛雪将事情经过大致陈述,临淄王皱紧眉头,半晌不语。明嘉兰说道:“水茵儿本是幽王陛下的贵妃,齐远竟然将她藏匿在府中,实属大逆不道,幽王得知,不会饶他”
燕洛雪听了,不禁心中更忧,自己将明嘉兰和秦慕霜请来,就是要同时试探,明嘉兰对水茵儿疏无好感,她能感觉得到,但此事若瞒着她,绝无好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拖下水。
“彩幻还没有确定那女人就是水茵儿?”临淄王问道。
“是,明日需再去一趟。”燕洛雪说道。
“好,那就确定之后再说。”临淄王说道,“齐远做事,向来隐秘,若他有意利用此事引我对他发难,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真是水茵儿该如何?”燕洛雪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不大可能。”临淄王轻声道,“若是,那我只能说齐远为人,深不可测,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变幻莫定。但是,你放心,我不动,他便不会动,水茵儿就是安全的,他想用此事做文章,就打错了算盘。”
临淄王的话让燕洛雪大感放心,看来临淄王十分清楚燕洛雪请他来的用意,所以承诺不会用水茵儿来攻击齐远。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临淄王一笑:“你这儿媳妇倒尽心尽力,不过,本王实际上对她恨之入骨,若不是她,本王怎么会遇到你这个妖孽。”
“妖孽?”秦慕霜低呼一声,“王爷你确定她是妖孽?慕霜私下却认为王爷才是妖孽,你不知道你疯起来的样子真地很像妖孽?”
“公主也这么认为?真是可惜,人妖不同途,我与你注定无缘。”临淄王哼唱道,“那她和秦慕萧呢?也是人妖不同途啊。”
燕洛雪低柔笑道,“我是人,不是妖孽。”
鸣蝉过来传饭,几人向绿湖亭行去,途中见到豆娘拖拽着林彩幻走过来,林彩幻嘴里嘟嘟囔囔,燕洛雪仔细听,也没听清什么,想必是医术配药之类,林彩幻的钻研精神,真让燕洛雪叹为观止。
林彩幻将临淄王拉到一旁,神神秘秘讲起她要配置的药物,临淄王仔细倾听,不时插上几句话,引得林彩幻大惊小怪的赞赏,好像遇到了知音。燕洛雪心中婉转,孟久襄原是巫族之王,是个大才子,巫医自然也是略通的,临淄王自会明白林彩幻的话。
明嘉兰和秦慕霜看来对林彩幻很是好奇,尤其是明嘉兰,她悄悄对燕洛雪说:“你知道吗?这林彩幻是你病时王爷传信让其出山的,我曾经以为是为了给你治病,但谁知他后来又通知了秦慕萧。”
这样啊,燕洛雪却似乎有些明白了,巫医治病,依赖性很强,若将来她离开东齐国回国,身边没有巫医,那她就会有危险,临淄王狠不下心来让她冒这个险。临淄王那么骄傲,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将她困在自己身边吧。
饭后,临淄王和周善文谈了很久,才带着秦慕霜和明嘉兰回府。燕洛雪这一夜睡得很踏实,她知道临淄王会信守对她和秦慕萧的承诺。
次日一早,林彩幻便来找燕洛雪,让她派周善文与林彩幻一同去东宫,燕洛雪应允了。林彩幻雀跃着坐了燕洛雪的车与周善文离开了明华园。
他们这一去,就是半天。燕洛雪有些急,而鸣蝉更是着急,多次到明华园外去张望。眼看日渐西斜,燕洛雪不得不派人去东宫询问,却没等她的人出明华园,太子爷齐远竟然直接找上门,询问为何林彩幻今日未曾过府问诊,燕洛雪大吃一惊,难道周善文和林彩幻失踪了不成?也不知这齐远的话是真是假。
事涉水茵儿,燕洛雪不敢声张,只能派暗卫出去瞧瞧寻访周善文行踪,暮色降临,仍没有回音,燕洛雪和鸣蝉忧心如焚。夜半时分,燕洛雪和鸣蝉正相对无言,无计可施,有人敲门,鸣蝉前去应门,门外声音传来:“太子妃,是属下回来了,周善文。”
鸣蝉猛地将门打开,过去抓住周善文的衣襟:“怎么回事?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周善文微窘,他磕磕巴巴说道:“没事,你看你,太子妃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鸣蝉闻言,立刻将手松开了,退到了燕洛雪身后,燕洛雪问道:“出了什么事?彩幻呢?她回来了没有?”
周善文跪倒在地:“有人劫走了林彩幻,属下追了一天,才寻到他们的落脚处,命人守在那里,亲自回来向太子妃报告。”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燕洛雪问道,“是齐远吗?”。
周善文说道:“看不出来,那帮人行动迅速,身穿黑衣,依属下看,竟像是南凤国的晓宁楼的杀手。”
燕洛雪有些吃惊,问道:“临淄王知道了此事没有?”
周善文点头,“属下先去了王府,临淄王命属下回来保护太子妃娘娘。”
燕洛雪还是坐立难安,但周善文奔波了一天,鸣蝉担心了一天,小两口各悬着心,需要对方抚慰,燕洛雪怎么能再让两人在身旁侍候,她说道:“你们出去吧,让我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会是晓宁楼吗?西秦国和东齐国开战了,他们就来到了东齐国?是早有打算,还是临时起意?是想要劫持她?还是真地对林彩幻感兴趣?还是要相商与东齐国结盟?她坐在床上,落下厚厚的床帐,将被子将自己围住,还是感到周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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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王听过了周善文的禀报,又了解了东宫齐远的动向,便和明嘉兰趁夜色离开王府,要到那伙劫走林彩幻的人的落脚处。那是金鹰城外的一家不显眼的道观,隐在一片林中,周善文留下的暗卫不敢太靠近,只在远处四下方位各布了数人,监视其进出。
临淄王和明嘉兰走得很快,金鹰城城门已关,二人正在寻找方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越过城墙,城门却在此时被无声打开,一人牵着马匹,头戴纱帽,先行走了出去,后面跟着大约十名左右的护卫,也牵着马。卫士对远去的身影跪地行礼恭送,显然,那人官阶不低。
临淄王和明嘉兰就趁那位士叩着头未起身之际,出了金鹰城,此时那些人已经上马驰行,马蹄声几不可闻,显然被绑上了厚布。而那些人所去的方向,让临淄王蹙起眉峰:那正是周善文所说劫匪的落脚处方向。
那人会是谁呢?齐远?或是齐远的人?还是,临淄王有些不敢想下去。
临淄王对明嘉兰低低说了几句话,明嘉兰便回身向城墙越去,又返回了金鹰城,而临淄王自己,悄悄向周善文所布置的监视地点走去。
那领头的暗卫一见到临淄王就说道:“刚才有个戴纱帽的人领着几人进了那家道观。”
临淄王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你们可看见那人长相,或者听到那人声音,那人年龄大约是多少?”
暗卫想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出来,那人纱帽倒是摘下了,但却是背影,只觉很魁梧,他没有说话,只是给那匪徒看了一眼手中之物,便被让进了屋中。”
临淄王点头,说道:“我进道观,你等候在这里。”
临淄王说完,便轻飘飘进了道观,落在了道观大殿顶,这殿顶部设了一名警卫,那警卫见了临淄王就要呼叫,但随即没了声音,不一会儿,还月兑了衣服,亲自为临淄王穿上了。
临淄王接替了这名受了迷魂术昏过去的匪徒的警戒任务,四下张望,然后悄悄爬到房檐,殿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
“陛下,我们楼主别无所求,只希望陛下促成王爷与燕洛雪的姻缘,这对于王爷是件大好事,您也会得到南凤国的支持,不然西秦国的下一个对象可就是东齐国。”真地是晓宁楼戴纱帽之人竟然是他的父皇——东齐幽王
晓宁楼来到东齐国的秘密就是要促成他将燕洛雪占为己有
临淄王抿紧了嘴唇,只听东齐幽王邪笑了起来:“楼主不过是坏人家小女孩儿的清白,何必说得这么堂皇,朕最喜美人,不如朕亲自笑纳,不是更何楼主心意?”
临淄王大怒,他强忍着哆嗦,耐住性子,听了下去:“楼主可是为陛下考虑,王爷为人古怪,若与陛下失和,怕陛下难过,所以,楼主为您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让幽王遂了心愿,也让王爷不敢对幽王怨恨,我们为您将那小丫头绑来了。”
晓宁楼杀手的话让临淄王愣住,难道晓宁楼杀手不知道绑来的人叫林彩幻?
杀手击掌,不一会儿,一个清脆女声嚷了起来,“大胆,竟然对本宫无理,本宫是西秦国太子妃燕洛雪,若有个好歹,你们人头不保。”
“好个林彩幻,好机警。”临淄王突然没了脾气,躺在房檐上,看起了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