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晚宴的顺利进行。
芷萱被安排到一个院落的东屋里,尽管夜幕已经降临,她还是依稀辨认出院门上书写的“融春堂”三个字,进了屋子,满目陈列,无不精美雅致,处处透着独特的书卷气息,她便忍不住找了收拾屋子的丫头来问,原来,这里正是当初乐歌和宁芷萱夫妻俩居住的院落。
见她低头沉思,那丫头忙着解释:“少夫人回了宁府不久,夫人就命人将屋中的陈设都弄回了原来大少爷独居时的样子,你……”
芷萱自然明白,依了那宁二小姐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喜欢这种风格的,说不准,大婚之后,她便趁着乐歌卧病在床,将屋中的陈设大肆改变过,所以此时丫头见她沉默不语,才会着忙释疑。
“不碍事的,其实这样更好。”她尽可能的露出宽慰一笑:“怎么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丫头?”
那丫头见她并不在意,心头顿时放宽了一些,赶紧福了福,道:“前些日子,雨露家捎话来说,她娘病得很重,二少爷便准了她的假,让她回乡下去了。”
芷萱点点头,随即垂了眼睑,不再多问。
“云香——”
那丫头刚行至门口,她忽然开口唤了一声。
“奴婢在,请少夫人吩咐。”那丫头听了,忙回身应答。
“你这名字,是大少爷给取的吗?”。
“回少夫人,正是。”
“哦,没事了,你去吧!”芷萱挥了挥手,露出一丝倦意。
云香心头虽是疑惑,却也不敢有丝毫疑议,她再次深深一福,转身离去。
“二小姐,依奴婢看,这晚宴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你不如稍事歇息,呆会儿晚宴散了,再和大少爷一起回去……”
芷萱也不答话,只是依着她躺到床榻上,闭上双眼,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迷蒙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还是那个轻松自在的宁府大少女乃女乃,没有宁二小姐的寻死,没有黑白无常的拘魂换魂,更没有乐颂莫名其妙插手她的生活,梦里的她,不仅有夫君的百般疼爱,月复中更是孕育着小小的生命,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满足的了。
散了晚宴,宁修良抓住一个丫头问了,当他知道芷萱被安置在融春堂时,心头的不快愈发的加深了几分,只是,当他赶到屋里的时候,除了正躺在床榻上小憩的身影之外,却不见有旁人。
透过内室与外室之间流光溢彩的珠帘,他的心,忽然狂热的跳动起来。
芷萱是面朝外侧卧在床榻上的,青葱般的手指舒展的放在枕边,妆容素淡的脸上,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笑容,一种发至内心的,温婉恬静的笑意,似有若无的在眉梢眼角漾开来,柔柔的凝聚在唇瓣上,令人一旦搭上眼,就再也收不回来。
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萱儿——”低叹一声,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弄那一缕散落在她鬓边的青丝。
然而,芷萱睡梦正香,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嗯——”
大约是那些青丝落到脸颊上,引起了一丝瘙痒,她的口中,忽而轻逸出一声,随即神经质的挑了挑眉,那不经意的姿态,慵懒中透着妩媚,紧抿的樱唇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恍惚间,宁修良有些醉了。
“萱儿,萱儿……你叫我怎么离得开你……”宁修良喃喃自语着,双腿一曲,竟委身坐在了塌前,手指轻轻的落在她的唇瓣上,忽而不能自持的俯下头去。
突然,那些珠帘发出相互撞击的声音,紧接着,只听见“哗——”的一声闷响,伴着充满怨气的冷冷哼声。
宁修良立即犹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头去,却只见满眼大大小小、色彩各异的珠子跳跃着,洒落一地。
“谁?”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来,顾不得那些尚未停止跳跃的珠子,他拔腿追了出去。
“哎呀——”
然而,刚至门前,他就险些与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撞到一起。
来人身子一歪,要不是被他及时捉住手腕,怕是早已仰面跌倒在地。
“奴婢该死,奴婢不知大少爷要出门,奴婢……”
直到那身影惊惶失措的跪倒在地,宁修良才看清,原来是莺儿那个丫头。
“你刚才上哪儿去了?”方才扯断珠帘的,显然不会是她。
“奴婢见时辰差不多了,想打点水来,给二小姐清洗清洗,没想……”虽是受了惊吓,但莺儿很快就恢复过来。
宁修良不甘心的闷哼一声,刚要推开莺儿出门,却见乐颂和玉清公主一起走了过来。
“宁世子还真快,难怪大家都还在兴头上,就寻你不见了!”乐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
宁修良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不过转瞬之间就恢复过来了,他凝了神,想从他眼中看出点儿什么来。
“莺儿姑娘,下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称嫂嫂为二小姐,那可就不要怪我越俎代庖,替宁府管教丫头了——”
他这话分明是针对莺儿的口误,宁修良却总觉得是意有所指。
“奴婢知错了。”
乐颂淡淡一笑:“好了,快伺候嫂嫂梳洗去吧!”
只觉得眉心一跳,宁修良月兑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萱儿在歇息?”
乐颂却并不正面回答,只努努嘴反问道:“莫非莺儿姑娘打了水来,是准备要洗衣物?”
心知中了他的圈套,宁修良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闷闷的站到一边。
出乎意料的是,乐颂并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他只随性对玉清公主说了些客套话,便张罗着要送她上马车,临了,还不忘试探性的问他,要不要就在乐府住下,明日再回宁府。
这个地方,宁修良是半刻钟也呆不下去了,但表面上,他还要客气的多谢他的好意。
等到他们这一番话说得差不多时,芷萱也梳洗完毕,走了出来。
“我先前还想,那些珠帘甚是精巧别致,怎么一转眼就坏掉了?”好梦初醒,她尚且有些迷蒙不清,不由开口询问。
“什么珠帘?我怎么没有见到!”宁修良说话的时候,特意留心观察乐颂的反应,却见他眼波一闪,扭头与玉清公主说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