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这一跪不要紧,把徐钊给吓了一跳。
由于她的手被绑住,嘴巴上也勒了布条,说不出话也做不出动作,只能从鼻子里发出粗重的喘气,嘴里也只能呜咽着。
徐钊见她眉宇间显出十分的痛苦,脸色很不对劲,想到她还是大肚子,深怕出了什么差错,忙解开了她嘴上的布条。
“你怎么了?哪里痛?”
他扶住她的肩膀。
“肚子……肚子,好痛……”
凌波痛得话也说不连贯,只是急促地抽气,双膝跪也跪不住,身子一软便坐倒在地,徐钊忙扶住她,以免她上身也摔下去。
肚子疼,难道是对她太粗鲁了,加上方才在地窖中闷了半天,让她动了胎气?
徐钊登时锁起了眉头,他劫持凌波,并不是想要伤害她,只是为了做交换,更加不希望她月复中的胎儿出事,因为那样只能激起简亲王府对他的仇恨,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很痛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着急,捏住她肩膀的手就加重了力气。
凌波嘴唇发白,痛苦地道:“我不知道,只是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两只手虽然被绑住,但胳膊还能动,努力地将双手放在肚子上,像是要保护月复中的胎儿。
徐钊此刻面临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凌波或者她月复中的胎儿出事,他手上就多了人命官司,原本他在贪污案中所牵涉的罪行,并不足以让他被判死刑,如果因为他的莽撞导致凌波小产,那么别的不说,简亲王府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就是不想死,只怕也不行了。
他本意劫持凌波,就是为了化解自己的危险处境,拯救自己的命运,若是适得其反,那真的成了做作孽了。
不行,绝不能让人质出事
必须马上带她看大夫
徐钊明知自己只要一露面,绝对逃不过官兵的全城搜捕,但他的确是不能让凌波在他手上出事,反正他既然拿她做肉票,早晚也是要跟简亲王府谈条件的,虽然这一来可能会让局势陷入被动,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局势恶化下去。
这些念头说起来复杂,其实只不过在一瞬之间。
徐钊一下定决心,便不再纠结,随手解开绑着凌波手腕的布条,将她背到了自己身上。
“你做什么……”
凌波微弱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带你去看大夫,你撑着点。”
徐钊闷声回答,托着她的两条腿往上抬了一下,用自己的武器——一把剑圈到后面,拦在她大腿根下面,将她托住以免下滑,做好了这些,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院子里,拉开了院门,一头奔了出去。
凌波见他全无顾忌地往外冲,吃惊之余更加疑惑。
“你不怕暴露行踪吗?”。
她低声问。
徐钊的呼吸有点粗重。
“我只是一个逃犯,你用不着担心我的命运。”
他只是闷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凌波沉默,他虽然是逃犯,虽然劫持了她,虽然每天都将她绑着让她受尽了苦头,但是他还不算穷凶极恶,没有虐待她。她现在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他竟然敢冒着暴露的危险,带她去找大夫。
光天化日,大街上人来人往。
徐钊一路往外冲,全然不顾旁边行人的目光。
此时他脸上没有任何伪装,只要有人稍微细心点,就能认出他这个逃犯来。
只不过,他背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一路高喊着让路地冲锋着,普通人都下意识就以为是孕妇出了事,第一个反应都是往旁边避让,竟都来不及去看他的长相。
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有眼尖之人,认出了他,或是震惊,或是惊喜,或是拔腿去举报,都有之,这些都已经不在他的顾虑之内了。
徐钊在京中潜伏许久,对很多地方都实地勘察过,依稀也记得附近有家医馆,背着凌波一路奔跑,竟然真的就被他找到了。
“回春堂”。
凌波在他背上,抬了一下头,一眼就认出了这家医馆的招牌,不由心中一喜。
竟然是回春堂,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凌波心中惊喜万分,却飞快地告诫自己要忍耐,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流露。
徐钊当然不知道回春堂跟简亲王府的亲密联系,他背着凌波,直接就闯入了店堂之中。
回春堂分前后两部分,外面是一整排一整排的药柜,里面是坐堂大夫的诊室,此时店内有十几个客人,大部分都在排队等着就诊,小部分是已经接受过大夫诊断的,领着药方从内室出来,在外面柜台上等着伙计抓药。
徐钊一进门,拿眼睛一扫就看清了方位,直接冲入了内室。
“哎哎你这人怎么乱闯啊,看大夫要排队……”
一个伙计追着徐钊就跑了进去。
正在排队的病号们也都嚷嚷起来,纷纷指责徐钊破坏规矩。
徐钊已经闯入了内室,把里面的坐堂大夫和病号都给吓了一跳。
这时候伙计也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徐钊的胳膊,大声道:“你怎么乱闯啊,不是叫你排队吗……啊呀”
他话没说完就惊叫起来,好像见鬼了似的。
徐钊一看他神情就知道,对方已经认出他这个逃犯了。
不过他此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被他认出来也无可奈何。
“我背上是个孕妇,她肚子痛,大夫你快给她看看”
大夫还呆滞地张大着嘴,他不像伙计那样见过官兵的画影图形,所以并不认得徐钊,本来也恼怒于他的横冲直撞,但一听说是孕妇急症,立刻慈悲心就上来了,忙将原来的病号请出去,对徐钊说道:“快,快将孕妇放下。”
内室里有一张简易的床,就是专门给急症病人用的。
徐钊将凌波放在床上,让她躺好,扯着大夫的袖子让他诊断。
“别扯别扯,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粗鲁”
大夫很不高兴地斥责他一句,然后就诊视起凌波来。
凌波此时依然满脸痛苦,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嘴里只是喊痛。
“夫人不要着急,这里是医馆,你快跟我说,到底是哪里痛,怎么个痛法?”
凌波一面咬着嘴唇忍痛,一面断断续续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肚子很痛,大夫你快给我看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啊……”
方才一进门,她就已经看到了这个大夫。
德隆的腿伤是回春堂的大夫给医治的,但此时那位大夫还住在简亲王府中,帮助德隆复健,这一位留在医馆的大夫,凌波并不认识。
然而她方才也注意到,那个伙计认出了徐钊,此时已经不见了,可以推测,他是去找官兵举报了。
大夫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开始翻眼皮、搭手腕地诊起来。
徐钊站在床边上,手里紧紧地握着剑,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着。
“你看了这么久,她还是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会不会医?”
他已经对这个大夫感到不耐烦了。
大夫也被他弄得紧张兮兮的,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说道:“壮士别急,依在下诊断,这位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又有精神疲惫之相,一时动了胎气,待我先用金针为她舒缓疼痛,再开两剂安胎药服用即可。”
徐钊皱眉道:“那你还不快动手”
“是是是”
大夫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剑,咽了一下口水,连忙找了自己的针包来,给凌波施针。
凌波此时已经不呼痛了,听从大夫的吩咐仰面平躺,双手却依旧抱着月复部做保护状。
徐钊见她似乎好了一些,不由也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还有呼喝声,来势汹汹。
“把这家医馆前后都包围起来”
有个官兵在外面大声命令,立刻就有士兵奔跑的声音,还有刀剑出鞘的声音,夹杂着老百姓的惊呼。
来了
徐钊和凌波都是同时一紧。
幸而这时候大夫已经施针完毕,否则非要被他们吓得扎错地方不可。
外面响起了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这次不是杂乱奔跑,而是直接冲着这间内室而来。
徐钊抽剑出鞘,呛一声。
“你滚到一边去”
他拉住大夫的袖子往旁边一甩,那大夫就直接摔到了墙角下,跌了个七荤八素。
这时候,内室的门轰一声破碎,几个人提着武器冲了进来。
领头的正是博哲,他手里提着一柄剑,目光灼灼,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凌波,还有床边的徐钊。
“凌波”
“博哲”
凌波又惊又喜,一看到博哲的脸,她就觉得一颗心从空中回到了实地,身子一抬就想坐起来。
博哲也是疾步向前。
他担心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得到举报消息,却又扑了个空,正是五内如焚,没想到形势急转,居然立刻又有人来举报,而且说得十分确凿,他立刻带着人扑过来,没想到这次真的找到了正主。
一看到凌波苍白的小脸,他一心只想把她抱进怀里,再也不分开。
然而他刚上前一步,徐钊的剑刷一下就架在了凌波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就贴着她的皮肤,森森寒光映在她脸上。
“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徐钊语气森然,嘴角冷笑狰狞。
博哲立刻站住,怒目相视:“徐钊,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