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升不出声还好,他这一问,陈佩环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叶小舟眼疾手快,忙上前帮陈佩环将口中的帕子拿掉,到了陈佩环的身边,她闻到了一阵气味,不由自主的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狐臭,这陈家小姐的身上,居然有狐臭
不过她当然不会表现出什么来,拿掉帕子之后就稍稍退后了两步,蔡氏向前走了一步,急道:“佩环,怎么会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语气虽然着急,但是叶小舟却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很关切的神情,叶小舟暗道,莫非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叶小舟没有看错,蔡氏自然对陈佩环没上什么心,因为陈佩环并不是她的女儿,而是陈进升已经死去的前妻的女儿,加之陈佩环身上有狐臭,一直嫁不出去,平日里也是经常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怎么出来,和蔡氏也不亲近,所以她的事,蔡氏自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过,如今当着陈进升的面,她却是必须拿出为人母的样子来,所以才不得不做戏做个十足。
陈佩环哭出声来,哽咽道:“父亲,母亲,女儿实在是冤枉啊,今晚天气闷热,女儿在房间里睡不着,就想着带了梅兰来这玉畔亭乘凉,顺便散散心,然后就回房间睡觉的,没想到,她们几人偷偷过来,根本不给女儿说话的时间,就把女儿按倒塞到了这麻袋里,还说女儿是在这儿私会男子,女儿不要活了,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啊。”说着,她就放声大哭。
这时所有的目光又全都转移到瘫倒在地上的小婉身上,陈进升也是怒目瞪视着小婉,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样子,蔡氏心思急转,这个小婉,留着可还有用,为了陈佩环将她打杀了,有些可惜了,于是她咳了一声,严厉的道:“小婉,你可知罪?”
小婉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二字来形容了,听到蔡氏问她,立刻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哭喊了起来,“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了,求夫人饶命,求老爷饶命啊。奴婢这也是为了府中的声誉着想,立功心切,稀里糊涂的就错将小姐认成了小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老爷夫人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开恩啊”
说完,她又转身,膝行到陈佩环的面前,不停的叩头下去,哭道:“小姐,奴婢该死,奴婢有罪,可是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奴婢只是一时糊涂看错了人,求小姐大人大量,原谅奴婢这一次,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小姐,求求小姐啊。”
陈佩环怒哼一声,转过身去,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哭泣。
蔡氏想了想,斟酌着低声对陈进升道:“老爷,小婉虽说诬陷佩环,犯了死罪,可是她是三夫人最喜欢的厨娘,三夫人就喜欢吃她煮的东西,若是打杀了她,只怕三夫人吃不惯其他人做的东西,况且,这小婉也是一片忠心,是为府里头着想的,因为忠心做错了事,终究可以原谅,再说,若是此事闹将出去,那佩环的声誉”
陈进升心中一凛,抬头看向蔡氏,见她正满脸询问的看着自己,显然在等着自己拿主意,当下又看了陈佩环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女儿,原本就不好嫁,议了好几次亲,都被退了回来,原本这次听说这卢先生仪表不凡,学问修养也都是顶尖的,所以才请回了府,一为了教两个儿子,二也是想着看能不能为女儿撮合一下,若是严惩了小婉,将这件事传了出去,只怕没有私会也传成了有,到时候,还有谁会娶佩环?难道要佩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郁郁而终吗?
想到这里,他满腔怒火消散了一些,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婉,才对蔡氏徐徐道:“那依夫人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办?”
蔡氏察言观色,知道陈进升的怒火已经去了大半,当下依然低声道:“依臣妾看来,小婉诬陷主子,是非不分,就罚去半年的月俸,其他的人,每人罚三个月的月俸,以示惩戒,以后若是再发生类似情形,绝不姑息,老爷您看”
陈进升张了张嘴,最后无声的叹息了一声,道:“就依夫人的意思。”
叶小舟虽然听不到蔡氏和陈进升在说些什么,可是看样子,也明白两人是预备将这件事压下,毕竟事关陈府小姐的声誉,而蔡氏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在和稀泥,陈佩环这个暗亏,怕是吃定了,她撇了撇嘴,这若是今晚是她被人套上麻袋,只怕又是另一番情形吧,这个小婉,实在是可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她,她却变本加厉,居然盯着自己,要是让她轻易过了关,以后岂不是更嚣张?
蔡氏唇角微微上扬,正预备宣布,叶小舟忽然跪了下来,哭道:“夫人,奴婢不知为何明明在房里睡觉,祸事却会从天而降,奴婢也不知小婉为何会认定奴婢在与人私会,可是私会这个罪名却是很大,不论是奴婢,还是小姐,都承受不起这个罪名,小姐冰清玉洁,却为奴婢背了这个黑锅,而且今晚的事,惊动了府里这么多人,奴婢的名节事小,可是小姐名节事大,奴婢心中实在难过,觉得对不起小姐,既然今晚的事,是奴婢引发的,那就请夫人惩罚奴婢,以堵住悠悠之口,还小姐清白吧。”
她左一句小姐冰清玉洁,右一句小姐的名节,最后再来一句还小姐清白,陈佩环越听越气,哭得更是大声,没等蔡氏发话,她就哭喊着,“我不活了,我死了一了百了,反正被人这样诬陷,以后也没脸见人了,我吊死算了。”说着,拿起地上刚才捆麻袋的绳子,就往亭子上方的横梁上扔。
梅兰此时也已经去掉了口中的破帕子,见此情形立马扑上前去夺陈佩环手中的绳子,哭道:“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您若是死了,梅兰也只有跟着您去了。”
叶小舟也急忙去夺,嘴上哭喊着,“小姐,您别这样,要死,也该是奴婢死,是奴婢对不起您,是奴婢连累了您。”
陈进升和蔡氏也是吃了一惊,都站了起来,亭子中一时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陈佩环手中的绳子被叶小舟夺了去,人也被梅兰和蔡氏拉住,陈进升一迭连声的道:“你究竟想怎么样,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陈佩环放声大哭,边哭边道:“父亲,女儿被人这样诬陷,真的是没脸见人了,若是父亲不严惩诬陷女儿的人,女儿就只有一死以示清白。”
小婉一听,脸色瞬间就像一张白纸一般,又重新死命的给陈佩环叩起了头,哭道:“小姐饶命啊,奴婢对小姐老爷和夫人都是忠心耿耿的,绝对没有要诬陷小姐的意思啊,奴婢只是一时糊涂,认错了人,可是奴婢也是一片忠心啊,小姐饶命啊。”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陈佩环不依不饶,不肯放过自己,只怕自己就真的难逃一死,所以就只是一个劲儿的求着陈佩环,头皮都磕破了。
蔡氏也道:“佩环,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一个丫头置气了,她可是三夫人最喜欢的厨娘,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就原谅她这一次吧,为了你的声誉,这件事不能闹大啊。”
陈佩环哭道:“母亲,难道女儿就这样任由她污蔑吗?如果不惩戒她,只怕以后,任何人都可以来随意污蔑女儿了,到时候,女儿还有何清誉可言?”
陈进升被这些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大声道:“别哭了,来人,将小婉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其他几人,每人十大板,同时扣除小婉半年月俸,其他人每人三个月,佩环,你若再任性胡闹,我也不再管你,这件事就这样了,今晚的事,谁都不许泄露半句,若是被我知道有人往外泄露,决不轻饶。”虽说这警告不见得有用,不过还是要说的。说完,他不再理会,大步走出了亭子,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蔡氏滞了滞,原本内宅的事,该她出面责罚才对,可是陈进升显然是恼了,才会亲自出面,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好在陈佩环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也不敢真的惹恼了陈进升,所以哭泣声渐渐的小了。
而叶小舟这时反而被人忘记了,她乐的不再说话,静观其变,小婉很快被拖走打板子了,一路上只听到她凄惨的叫声,蔡氏不咸不淡的劝了陈佩环几句后,也自离开,临走时,颇有深意的看了叶小舟一眼,叶小舟低垂眉眼,一副恭敬的模样,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而陈佩环也在梅兰的劝慰下跟着梅兰回去了。
其他的人没什么热闹看了,也都四散各自回去睡觉,叶小舟松了口气,幸好今晚第六感强烈,才躲过了这一劫,否则,就算不被捉奸,只怕也会被当贼抓住,到时候,只怕真是百口莫辩了,而且,看蔡氏的态度,明显对自己还有所怀疑,以后,怕是更要步步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