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度日,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艰难。
自打入天牢至今,已过整整七天,牢中阴暗潮湿,幸好之前调养得当,否则以这具身体之前的状况,她是绝对撑不过七天的。
“吃饭了!”狱卒敲打着栏杆,递上一碗白饭。
云芯接过,用筷子翻了翻,除了几根青菜以外,一点油水也没有。
冷笑几声,不管到哪里,都有狗仗人势的奴才。
咽了一口白饭,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米粒粗硬,难以下咽,但为了不饿死,云芯还是忍着反胃将满满一碗白饭吞下了肚。
龙君佑到底在想什么?这么久都不下旨审判,难道真的在等她所谓的“同伙”?
有些烦躁地丢下吃了一半的饭碗,云芯回到冷硬的床榻上,闭目凝思。
在这么拖下去肯定不行,牢中环境极差,就算前段时日调养得好,以现在这副身子,断然不可能再熬过一个七天,平白无故死在牢狱里,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是,天牢内守卫森严,那些守在外面的牢狱只是做样子的,真正将这牢房守得密不透风的,是四周那些明插暗哨的御林军侍卫,进不来,不出去,没有人可以帮她。
烦躁地翻了个身,肋骨忽然被硬物咯了一下,探手入怀,将那冰凉的物件取出一看,竟是那枚龙君佑赠给她的免死金牌。
紧紧握着手中的小金牌,云芯感觉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以自己如今的境况,只要拿出这个金牌,就算她是真的奸细,龙君佑也必须饶她一命。
可是……
握着金牌的手指渐渐发白,最终,她深吸口气,将金牌重新揣回怀中。
她的骄傲,她的固执,她的哀恸,这一切都令她无法拿出这个令牌,虽然这是最好的办法,却是令她觉得最可耻的办法。
用一个虚幻的承诺,换取自己一条性命,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当初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皇帝的温柔,皇帝的担心,皇帝的依赖,皇帝的呵护……可是,那是皇帝啊,不是你,不是你龙君佑。当初你给我这枚金牌,目的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我感怀你的贴心,收下了这枚令牌,可如今,要伤害我的人就是你,我又如何拿着这份可笑的施舍,要你兑换诺言?
你想错了,我不是唐云芯,我是公孙慧啊,二十年的艰难生存,再脆弱的心也早已被磨得坚韧不催,你骄傲执着,我又何尝不是?
惨然一笑,她紧紧闭上眼睛。
似乎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窗外一片漆黑。
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没等站稳,一身晕眩感随之袭来,眼前一黑,她又重重跌回床榻。
这时,一阵轻微的锁链响动,惊醒了她。
有人打着灯笼向这边靠近,火光刺眼,她不由得闭上眼睛,清浅的脚步声在空阔的牢房中回响,慢慢接近她,“云芯,这就是你选择的路?”
慢慢睁开眼,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她才看清面前的人。
“王爷,你还真有闲情逸致,这死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还用你说。”龙承轩解上的狐裘披风,覆在云芯肩上:“要不是为了你,本王才不会来这鬼地方。”
“听王爷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懒懒的靠在石壁上,并非因为对方的好意而起身行礼。
龙承轩也不在意,云芯的无礼,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有些着恼她的语气,分明已经被逼至如斯境地,却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在他的眼里,无端引起一阵气闷,“本王还以为你回宫后,会得到什么天大的奖赏,原来,这就是他给你的回报。”
“王爷,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说不难受是假的,云芯冷冷别过头,语气十分不善。
“说的没错,与本王是没什么关系,但本王偏是要管。”低下头,深深看她:“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悔吗?”。
不悔吗?
她自己也有些迷惘,曾经一心一意等待出宫,却因龙君佑一句话而改变心意。她不是一个容易善变的人,一旦决定去做某事,便会倾尽一切,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出宫的愿望,她此生唯一的愿望,竟然就那么简单被自己放下,毫无悔意地放下,只因为她想陪着他,不忍见他孤寂冷漠,茕茕孑立。
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忘了那人是皇帝。
“皇上……他怎么说?”想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
龙承轩冷笑道:“你还是不死心。”
“请告诉我吧。”云芯语调平淡。
“本王为什么要告诉你?”烛火映照下,龙承轩面部线条冷硬如石。
云芯低下头,没有再问,龙承轩为何不愿意说,她已经猜出了大概。这次检举自己的人,可算是功德一件,不论是谁,赏赐是少不了的,晋升也指日可待。
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沦落成为后妃上位的踏脚石,之前活得那二十八年算是白活了,人心险恶看得太淡,遭此劫难实属活该。
静默中,龙承轩忽然道,“你放心,保你一条命本王还是可以做到的。”
“云芯不敢劳烦王爷……”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截了下来:“本王就是要让你觉得愧疚,这是你欠我的,今后记得还。”说罢,大步向牢门外走去。
不多时,铁链声又响了起来,落锁的声音,在安静的斗室内,清晰可闻。
云芯坐在床榻上,望着虚空中的黑暗发了会呆,正要重新躺下,门外又传来开锁的声音,云芯眉头一皱,以为龙承轩去而复返,正欲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却在看到面前之人的一刹那,愣住了。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朱琳披着驼毛缝制的风氅,静立在云芯面前,秀丽的面容一片冰寒。
云芯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抬头望着天窗外的夜色,感慨道,“外面一定很冷。”
“没错,是很冷。”身后,尖酸刻薄的话语钻入耳朵,“不过这间囚室貌似更冷。”
云芯转过身,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淡然微笑道:“没办法,这里是死人呆待的地方,怎么会暖和。”
朱琳死死盯着她身上那件狐裘披风,尖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云芯的血肉,将她生生撕碎:“你本事还真是不小,连巽王都对你另眼相看,不过那也没用,你注定是要死的,通敌卖国不是小罪,别以为你可以侥幸活命。”
云芯赞同地点点头,“我知道,这个罪名不小,要灭九族的。”
朱琳冷哼,“明白就好,就怕你不明白。”
“可我无罪。”云芯紧接着道:“你是最明白的,我没有通敌卖国,既然这个罪名是莫须有的,我为什么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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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亲说爱的太快,偶自我反省一番,偶的本意是想表达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竟然画虎不成反类犬,面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