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夫难求 卑微宫女 第110章 复仇(一)

作者 : 钦寒

“云芯,等一下。”离开太后寝宫之时,江彩绣突然追了上来。

“有事吗?”。云芯回身,亲切道。

江彩绣细细在她脸上看了一番,迟疑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家事?”

“嗯?不是你告诉过我的吗?”。

“我告诉过你?”江彩绣细细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云芯淡笑:“没错,以前我们同在西庭所时,你对我悄悄讲过。”

江彩绣虽怀疑,却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又在云芯脸上打量一阵,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云芯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顺着她的意道:“你怀疑我故意提起,令你为难吗?我本也是不知的,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说的。”

江彩绣被看出心思,一时有些窘迫,转念一想,就算被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能如何,她也对付不了自己,遂释然道:“没有,我就是问问,你也知道,我在这宫中树敌太多,难免有些人会存着报复的心思来对付我,不小心不行,你既然是我的好姐妹,应该明白的我的苦衷。”

好一个苦衷,就因为这所谓的苦衷,便可以肆意陷害她,伤害她吗?

苦衷?实在可笑。

“我明白,后宫之中,你我之间若不相互照应,还能指望谁呢?”云芯假意信任她的真诚,不愿多说,只是不想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唯有在心中苦笑,当初情谊,早在她以巫蛊之术陷害自己的一刻,灰飞烟灭,如今她与他之间,只有深深的仇恨,为自己,为妙雯,为柔兰,更为骆琰。

“你能这样想最好,太后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免不了需要你的帮忙。”

“我于刺绣方面一无所知,怎么帮助你呢?”云芯婉转回拒。

江彩绣却是不依不饶,坚持道:“刺绣你不懂,绘画你总擅长吧,如今看来,我若再送太后绣品,她老人家怕是真的要厌烦我了。”

“绘画?”听她意思,难道是想找自己作画?

“不错,听闻你画技精巧,几乎与太皇太后不相上下,妹妹求你,你该不会不答应吧?”江彩绣展颜一笑,笑容诚挚,心底却不知暗藏多少机锋。

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云芯立刻敏感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江彩绣在密谋什么,她虽然猜不到,但以她心性,遇到这样一个扳倒她的绝佳机会,她又怎能放过。

“彩绣难道不知,我也在为太后寿辰的礼物而烦恼吗?我若帮你作了画,我又该送什么礼物给太后呢?”云芯显得很为难,似乎真的在送礼一事发愁。

江彩绣贴心提议道:“这好办,我绣一幅金凤朝阳的绣品给你,算作是交换,你看可以吗?”。

交换?云芯忽然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扳倒江彩绣的好机会,自己如今势单力薄,名分虽高,却有名无实,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她,若能借由太后之手除去她,胜算会更大一些。

“这……不太好吧。”为了不令江彩绣起疑,云芯没有立刻同意。

见她犹豫,江彩绣故意道:“难道云芯不想帮我,想看我在太后面前出丑不成?”

“彩绣,你多想了,我并非此意。”

“那你还不答应?莫非是嫌我绣工太差,看不上眼?”

话到这个份上,若再不答应,就免不了令人起疑了,遂点头道:“那好吧,只怕画作完成后,彩绣不要嫌我技艺差就好。”

见她同意,江彩绣心中欣喜:“哪里,能得到你的帮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彩绣你原来越会说话了,以前你总看我作画,可从来都没夸过我。”云芯状似无意提起从前旧事。

“啊,是吗?”。江彩绣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那时候不太懂,现在看得多了,就觉得还是你画得最好。”

云芯微笑道:“能得你夸奖,我心中很是高兴,你回去等着吧,三日后,我定然送你一幅百鸟朝凤图。”

“那就先多谢了。”江彩绣盈然一拜,之前的不愉快早已消失,到了谢后,便登上小轿,一路晃晃悠悠而去了。

云芯伫立于冰雪中,悄然凝望了半晌,冷风呼啸而过,钻进厚实的毛皮风氅,一阵强烈的冰寒侵入身体,云芯紧了紧衣领,心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自己一向平和待人,曾经宁可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护江彩绣周全,自己对她,虽无什么大恩,却也算尽心尽力,诚心以待,可她却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丝毫不顾往日情分。从前以为,只要诚心待人,对方也会报以诚心,就算不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也不至于这样狠心加害。

人的心啊,果然是最易变的,哪怕沧海桑田,也要经过漫长时间的洗礼,但人的心,却可以瞬息万变,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太少,太少了。

回到朝晖殿,云芯便开始着手作画。

秋风悲画扇,故人心易变,即便是她自己,也一样无法保持一颗平和之心,阴谋算计,在她看来,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只不过从前她从来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做,一旦重新走回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来,她便要就此堕落了。

“娘娘,这些都是什么,味道好难闻啊。”妙雯帮她取出画具,不小心碰倒一个小瓮,盖子掉下来,里面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恶臭。

云芯将小瓮拿在手里,至于鼻端前一嗅,神情满意:“嗯,还好没有坏。”

妙雯却捂着鼻子,满脸诧异地看着云芯:“娘娘,这东西的味道好难闻啊,你怎么还不扔掉。”

云芯用小勺子在瓮罐里挖出一块像油脂一般红通通的东西,搁在砚台里,“妙雯,加点温水,把它化开,我有用。”不容妙雯拒绝,云芯便把墨条塞到妙雯手里。

“啊?”妙雯盯着砚台里那块艳红如血的脂块,哭丧着一张脸道:“娘娘,就为了给江昭仪做一幅画,您做这样的牺牲,实在太伟大了。”

云芯一边铺开宣纸,以黑玉镇纸压住边缘,一边催促妙雯:“不要贫嘴,赶快帮我,你表现好,太后寿辰那天我就带你一起去,让你看一场好戏。”

“咦?还有好戏看?娘娘如何得知?”妙雯一听有好戏看,开心的两眼放光。

“因为这是我安排的,我想要它发生,它便要发生。”

妙雯抬头去看云芯,她发髻上的金钗似乎有些松动,几缕发丝垂下,落在她的颊边。她眼神那样平和,平和得有些过分,仿佛一潭死水,寂静沉闷,无论多肆虐的狂风,都无法让它掀起惊涛骇浪。

娘娘才十六岁,比她大不了多少,而她眼里的沧桑感,却令她像一个六旬老妪,对任何事都没有感觉的死寂,无喜怒哀乐,无爱恨情仇,有的,只是比时光还要亘古久远的悲凉与寂寞。

她的神情不能说是绝望的,但绝对不是充满希望的,她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另一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少女,拥有这样苍凉的眼神。

记得刚进宫的时候,有一位嬷嬷告诉过她,后宫,是女人的坟地,无论是谁,都逃不开这可怕的噩梦。

她那时懵懵懂懂,如今看到这样的云芯,却似乎有些明白那位老嬷嬷的话。

后宫,一座女人的坟墓,葬着欢乐,葬着年华,葬着纯真,葬着良知,葬着希望……

她突然之间有些害怕,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她根本猜不到,未来那么遥远,皇宫又这样可怕,她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想要逃离,逃出这个会吃人的坟墓。

她自认为自己没有云芯那么坚强,假如遇到她所遭受的一切,那么自己定然是活不下去的,不过,幸好有云芯,自己跟着她的原因,不求荣华,也不求富贵,只求一个平安喜乐,十年后,服役到期,她可以平安出宫,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妙雯,你怎么了?”看到妙雯握着墨条,眼神空空地看着前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云芯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奇怪问道。

“娘娘。”妙雯转过头,眼波一闪,问了她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为什么要进宫呢?”

云芯一怔,脸上的神色极是复杂,讶异,悲哀,迷茫,无措,各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沉沉一叹:“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在这里了,你问我为何进宫,我却无法回答你,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进宫呢?如果我没来都没有来到过这里,如今的生活,又该是怎样一番境地?大多时候,我不敢去想,此生出宫无望,多想无益,唯有平添烦恼罢了,不过……”她精神一振,转锋陡然一转:“纵使山河调换,沧海桑田,只要心中犹存一念未灭,或许,当真存在动摇宿命的契机,浮生如寄,刹那芳华,蜉蝣朝生暮死,尚且尽力而活,我们更不应该灰心丧志,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妙雯似乎很有感触,眸中荡着水波,“娘娘说的对,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看到希望,这大千世界,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微微点头,妙雯她看得很开,之所以说这些,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无爱无恨,其实也算得上是另一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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