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淑妃本来懵懂不自知,底下有人多嘴说了一句,这不是等于给太后送终嘛,淑妃这才明白过来。目光冷厉地扫向人群中悠闲自若的江彩绣,眸中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行了,你下去吧。”太后不悦地挥挥手,再也不看淑妃一眼。
心知解释无用,淑妃只有吃下这个哑巴亏,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刚一落座,江彩绣便站起身,从秋菊手中接过匣子,身姿娉婷,缓步走上大殿中央,“臣妾心知母后不爱俗物,这些时日苦思冥想,最终决定亲手绘一幅丹青,赠予母后,臣妾画技虽然不及云妃,却也是一片心意,祝愿母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太后自得知江彩绣的出身后,便对她再无好感,得知她要献画后,只是淡淡吩咐贴身侍女将画轴呈上。
侍女取回画轴,太后本欲置之不理,但殿内这么多人看着,况且江彩绣也算是是龙君佑的宠妃,她总要卖个面子给她,于是便让贴身婢女将画轴展开。
画卷徐徐展开,一副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赫然呈现于眼前,太后只是随意一瞥,却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对这画喜欢的紧,不由得从侍女手中取过细细观看,“这仪凤图画的不错,没想到江昭仪还有这等本事,看来是之前是哀家小看你了。”
得了太后的赞赏,江彩绣本该高兴才是,可她却一副见了鬼似的样子,怔怔看着太后手里的画,满脸惊恐。
“咦?太后你看,这凤凰的眼睛,好像在流血啊。”太后正看得入迷时,一旁的侍女指忽然惊声尖叫道。
听她这么一说,太后转而去看凤凰的眼睛,一看之下,心神巨颤,那凤凰的眼睛,果然正汩汩向外流着血泪,太后一时又惊又怒,一把扔掉画轴,浑身颤抖道,“这……这是凤泣血啊”
龙君佑心知不妙,弯身捡起脚边的画卷,展开一瞧,果真是凤凰泣血,太后的寿辰之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乃是不祥之兆,难怪太后会如此震怒。
江彩绣也呆住了,她送的明明是一副彭祖寿宴图,怎么就变成了百鸟朝凤呢这太奇怪了,唐云芯送来的那幅画她早就已经烧掉了,怎么还会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脑中猛然闪过入殿前的一幕,唐云芯的贴身侍女将秋菊撞到,盒中的画轴掉落出来……没错,一定是哪个叫妙雯的偷梁换柱,将她准备呈上的贺寿图换成了仪凤图。唐云芯,一定是她指使的,一定是她原来她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偏偏还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令自己放松警惕,哪怕妙雯无缘无故撞倒秋菊,她也没有半分怀疑。唐云芯,是自己小看了她,还以为她仍旧是西庭所里那个善良单纯的傻女人,谁料她一步一步将自己引入陷阱,而自己却一定也没察觉。
淑妃看到眼前一幕,心中大为畅快,虽然不知此事是谁做的,那总算替她出了一口恶气,愤怒阴郁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
“江彩绣,你存心想让哀家死是不是”太后气得一把抓起桌案上的茶盏,用力掷向江彩绣,茶盏擦着江彩绣的脸颊飞过,“砰”的一声,砸在她身后的廊柱上,碎瓷四散飞溅,惊得满殿文武百官、六宫妃嫔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无论是谁,从来都没见太后发过这么大的火,那种滔天怒意,几乎要将大殿的房檐都掀起来似的,人人惊疑不定,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江彩绣更是惊得神魂巨震,慌忙跪下。
“孽障,真是孽障”太后脸色铁青,指着江彩绣不停颤抖。
“母后喜怒,大喜的日子,莫要气坏了身子。”龙君佑见势不妙,连忙安抚道。
谁料太后猛地转过身,竟将怒气转移到了龙君佑的身上:“皇帝,这就是你的宠妃,巴不得哀家早死,是不是你也这么想的,是不是?所以才让她送了一幅凤泣血来,存心要来气死哀家”
龙君佑脸色很并不好,他与太后之间长久失和,并非什么秘密之事,文武百官也早就知晓,但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争执怒骂还是第一次,太后分明是无理取闹,可以太后的身份,却不允他言辞激厉,唯有耐着性子继续劝道:“母后这说的是什么话,儿臣自然希望母后长命百岁,怎会故意指使江昭仪来气您。”
“哼,谁知这女人存着什么心思,哀家寿辰之上,送这样一个不吉利的东西,分明没安好心。”太后也知自己言语有失,又将矛头重新对准江彩绣。
龙君佑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仪凤图,鼻尖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膏脂气味,仔细一想,这气味他似乎在哪里也闻到过,脑中念头一闪,猛地想起,这红色的液体,不正是遇热即熔的鲛鱼膏吗?
目光一转,落在人群中面色闲逸的云芯身上。云芯知道龙君佑在看她,也知道他为什么看她,鲛鱼膏的事情,想必他已经发觉了,如果他将这件事告诉太后,或许会让江彩绣免于受罚,现在就看他会不会说了。
他会说吗?为了江彩绣,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
云芯抬头,毫无畏惧地直视龙君佑,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畏缩,仿佛她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天经地义。她拿不肯认输的倔强眼神,那清冷淡漠的眸光,深深刺痛了龙君佑的心扉,他怎能相信,那样一个纯澈简单的女子,如今也会使用这种毒辣的手段,陷于后\宫的是非争斗,玩弄手段,布置圈套。究竟为什么?她竟变得这样彻底。
感受到龙君佑迷惑不解,且痛彻心扉的眼神,云芯却装作不知,轻柔一笑,将龙君佑所有无声的质问,全部反驳回去。
“后母,这件事,恐怕不是江昭仪所为。”他收回目光,沉痛道。
太后立刻厉声问道:“不是她所为,那是谁做的?”
龙君佑眉头紧锁,斟酌一番,才道:“怕是有心之人陷害。”
“有心之人?”太后冷冷看了眼地上的画卷,似乎不同意他的观点:“依哀家所见,江昭仪并非一个心机单纯之人,这样浅薄的陷害之举,她又如何中了的对方的设计?哀家是过来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江昭仪心怀不轨,怕是恨极了哀家,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诅咒哀家”太后越说越气,要不是碍着自己的身份,早就冲下台阶去给江彩绣**掌了。
“来人,给哀家掌嘴”太后到底是气不过,自己不能去打,却可以命人去打。
龙君佑阻止不及,已经有侍女按住江彩绣,用掌嘴的板子,用力拍打江彩绣的脸颊,板子落在脸上的清脆响声,几乎响彻整个大殿,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缩在袖口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生怕做错什么事,惹太后不高兴,跟着受罚。
只有云芯的胆量最大,众目睽睽之下,起身向殿外步去。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暗道这云妃是活腻了不成,竟自寻死路。
在所有人纷纷垂头,不敢妄动的境况下,云芯的行为便显得极为明显,太后自然也看到了,见她竟私自向殿外而去,不由得大怒,厉声喝道:“云妃,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一声怒喝,众人心中一震,惶恐更甚,云芯却不急不缓转身,欠身道:“太后寿辰,惊见凤凰泣血,乃为血光之兆,若要破除凶煞,需前往皇家祖庙,诚心祈祷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化解。”
太后一听有可解之法,忙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敢欺骗太后。”
“好,好,那哀家与你一同去……”太后乍听血光之灾,心中惊恐万分,又听有可解之法,惊喜交加,也顾不得文武百官在场,立刻向台阶下冲去。
“太后莫急,只要今日子时未过,一切都来得及。”云芯伸手扶住急匆匆追上来的太后,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望着大殿中央:“江昭仪是下咒之人,太后需派人严加看管,否则,七七四十九日未到,一旦有任何闪失,一切皆前功尽弃。”
太后听后觉得很有道理,走回大殿中央,对龙君佑道:“皇帝,快快下旨,将这大逆不道之人收押拘禁”
“冤枉,我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唐云芯所做的,是她偷梁换柱,将臣妾的贺寿图换成了仪凤图,凤泣血一事,全是她有意陷害,请皇上太后明察啊”江彩绣扑上前,想要抓住太后的衣角,却被太后躲开,嫌恶地看着她:“你这毒妇,诅咒哀家还不够,竟然还要诬陷云妃”
“我……我没有,是她,是她陷害我的”江彩绣猛地双眼圆睁,转向云芯,怒目而视:“唐云芯,你好毒的手段,为了个身份低贱的骆琰,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陷害我,你够狠,够毒,我江彩绣甘拜下风,只是你别忘了,就算除掉我,你也做不成这后\宫的主人,下溅胚子永远都是那么下溅,坐到什么位置都是一样,你这西庭所出来的小贱奴”
江彩绣话音刚落,太后面色陡变,阴沉得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霾得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