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骆羽哭红的眼睛,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如果不是马严及时赶到,那么她和骆羽,早就已经没命了。她一向自负,认为再难的事情,自己都可以一力承担,可就在刚刚,因为她的自负,差点让自己和骆羽全都丢了性命。
如今的自己,真的可以护骆羽周全吗?或许,跟着龙君佑,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怕死,可她在乎骆羽,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保住骆羽的命,护他安全。
“我们去哪里?”她终于颓败的收回手,口中轻轻地吐出话语。
龙君佑惊喜地抬头看她:“你真的愿意跟朕走?”
她勉强笑了一下:“我还能有什么选择?”现在,唯一能救她的,或许只有龙君佑了。
他在她脸上看到沉痛的无奈,知道她是迫不得已才答应他的,但饶是如此,他心中也是欢喜的,只要她肯跟他回去,他们就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抱着骆羽站起身,道:“先离开这里再说,马严虽能顶一阵,但这镇子……是保不住的。”他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落寞,他是皇帝,没有人比他更在意失去这片土地。
看着这样的他,在要保护她的同时,还要竭力装作不在意,她仿佛在他的心中,看到了一把沉重的枷锁,那把锁,锁了他一辈子,几乎无法喘息的沉痛,只在那短暂的落寞中显现出来,不由得伸出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走吧,相信马严。”
他转头,冲她笑了一下,那份哀恸在他的笑意下,很快就消失了:“朕发誓,这一次,定然会保护好你。”他反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挣开。
“不要再耽搁了,你是大宣朝的天子,容不得半点马虎。”在担心着自己和骆羽安危的同时,她又何尝不再担忧着他,如果被拓跋朔知道,宣朝的一国之君就在这城镇中,只怕会不顾一切也要夺了他的性命。所以,容不得她犹豫,也容不得她拒绝,就算他要她回宫,为了他的安慰,她也只能暂时答应。
只要离开这里,就没关系了。
她这样想。
马车早已备好,在踏上马车的那一瞬,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有一双眼正在盯着自己,仔细朝四周查看了一番,却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直到她坐定,一只温暖的掌轻轻覆上她的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摇摇头,望着马车外那些飞速而逝破败房屋,“没事,就是有些不舍。”这里,有她很多美好的回忆,骆羽在这里无忧无虑的长大,聂衍陪伴着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微微侧首,望着身边男子深邃的轮廓,有些话,她一直都很想问,可是,她现在却问不出口。
察觉到她的目光,知道她有事情想要问自己,“问吧,什么都不用顾忌,朕不会骗你。”
她的思绪突然有些短暂的恍惚,记忆中不甚分明的过往,也一一呈现。
微微牵动嘴角,她淡然一笑,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好问的。”
过往的一切,已经成为回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已经发生的,永远也无法改变,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问。
可在她短暂的犹豫间,却被龙君佑看透了心思:“你想知道聂衍的事情吗?”。
她讶然看着他,那惊愕的表情,算是默认了自己的心思。
他伸展双臂,向车壁上考去,口中发出轻微的哼笑,隐约有种自嘲的味道:“当初,他是想向朕讨了你的,却提前被朕阻止了。”
她猜得果然没错,如果聂衍真是那种随便听信谣言的人,那么被禁冷宫的时候,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送衣送药。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不会再回来,如果他会回来,那么她此时此刻见到的,就不会是龙君佑了。
说难过,其实也不算难过,反倒竟有种释怀的感觉。
或许,她是真的不够爱他的,至少,不如对眼前这个人那样深爱。
“皇上,我……”她脑袋空空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或许,她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话临到嘴边,却又说不下去。
龙君佑一直在静静看她,他希望可以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而他私心里也认为,她依旧是爱着自己的。
时间在缓缓流逝,车厢内异常安静,她沉默,他亦不会多话。
骆羽在云芯的臂弯中沉沉睡着,在睡梦当中,竟难得露出那样开心的笑容,那种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天真,让龙君佑和云芯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柔和起来。
就在他忍不住伸手要去抚模她的脸庞时,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龙君佑正要出声叱责车夫,却听到一身闷哼,紧接着是人体落地的声音,马匹的尖锐的嘶鸣声,鼓噪着脆弱的耳膜。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昭示着危险的来临,云芯不敢动,龙君佑的身躯也有些僵硬。在两人交换眼神的瞬间,马匹的嘶鸣声也消失了,周遭又恢复成一片静谧。
云芯感觉到脚步声向马车这里接近,每一下都像是踏在心口上一样,她不禁看了眼身旁的龙君佑,想着一旦遭遇危险,她是保护骆羽,还是保护龙君佑,可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保他们安全?
“咻——”在她还为了究竟该救谁的时候,箭矢的破空声已在耳畔响起,那样快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躲闪。
“小心”身体被人重重一撞,后背抵在坚硬的车壁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好似整个身子都要散掉似的。
她推着身上的人,想要直起身子,却在触碰到他的一刹那,沾染到满手湿濡,凑到眼前一看,竟是血淋淋的一片。
“皇上皇上”她惊恐地摇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因为太过惊恐,两只手竟然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听到她的喊声,龙君佑动了动,慢慢支起身子,一支羽箭,自他的后背,穿透到了前胸,鲜血正从胸前的伤口出汩汩流出。
她颤抖着手,企图用丝帕堵住不断流失的鲜血。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不碍事,没有伤及要害,别担心。”
她望着他,几度将要落泪,但她是那样的隐忍,只有眼中的晶莹,越发剔透:“为什么?难道不知这样你会死吗?”。
他笑了一下,无谓的表情:“没想那么多,朕只记得自己答应过你,一定要保护好你。”
“傻蛋”她低低斥骂一声,再难开口。
“快走,敌人还在附近”他强忍着伤口处的剧痛,一只手拉起她,另一手抱起骆羽,便冲出马车。
马车外,龙君佑带来护卫已经全数身亡,来不及探查是谁做的,龙君佑拉着云芯,飞快掠向前方的树林。
两人没跑几步,就被一批士兵拦住了,只需一眼,便从他们的服饰上看出,他们是北夏人。
被龙君佑握在掌心的手,蓦然间变得冰凉如雪,手心里却源源不断地沁出冷汗。龙君佑朝她微笑了一下,示意她不用紧张。可她又如何能不紧张,这些人分明是冲着龙君佑来的,如果拓跋朔也在,只怕龙君佑是凶多吉少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声猖獗的笑声,从人群后传来,围着他们的士兵忽然让出一条道来,拓跋朔背着手,满脸傲然,眼神如冰,看着她身旁的龙君佑。
云芯下意识将龙君佑挡在身后,她笃定拓跋朔不会伤害自己,所以,能拖得了一时就拖一时,龙君佑既然如此镇定,想必早有准备,以他谨慎的心思,绝不会贸然上路。
“云芯,让开。”拓跋朔口气冷硬,或许要不是顾念着往昔的一点情分,他会立刻下令动手。
云芯在赌,赌自己在拓跋朔心中的分量,她不会傻到认为拓跋朔会因为自己放过龙君佑,她只是在拖延时间,不论如何,她都必须要让龙君佑活着活到京城。
“我再说一遍,让开”拓跋朔语气冷硬,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落在龙君佑的面庞上,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杀伐之气。
“不……”云芯紧紧握着拳头,心跳得极快,几乎要跳出胸膛似的。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粘稠的鲜血,轻轻将她推到自己身后:“云芯,到朕身后去,没事的。”
云芯固执地不肯动,可龙君佑虽受了伤,力气却是不小的,云芯还是被他推到了身后。
拓跋朔的脸上,露出了仿佛得偿所愿的笑容:“龙君佑,你输了。”
“没到最后,现在谈胜负,为时尚早。”沉静的眼神,并未因为拓跋朔一句话而出现波动,这样的沉着的龙君佑,到让拓跋朔不敢贸然出手。
不过,这样好的机会,可不一定还会有第二次,他是不会放弃的。
目光落在龙君佑受伤的手臂上,拓跋朔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疑惑,不过很快便被他掩盖了,“看来,想杀你的,不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语气又淡又冷,可偏偏无法令人怀疑,拓跋朔的手段是阴狠的,但他同时也是傲慢的,如果那一箭真是他射的,他绝对不会否认,能在龙君佑的身上留下伤口,对他而言,是令他自豪的战绩,他没必要否认,他的尊严也不允许他否认,可他刚才的话,却分明在说,那一箭,与他没有关系。